结果洪衍武腆着脸回了一句,“这还不因为您不待见我嘛。
咱们这条胡同可就数您会管教孩子,仨闺女个个出息。
以前您要肯对我上上心,我哪儿会像现在这样,没准儿还跟您家的水澜那样,也成知识分子了。”
就这样,一句玩笑话,还带着恭维。
把水婶儿那满是官司的脸,也给彻底抹平展了。
当洪衍武走出西院的时候,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路灯闪着昏幽幽的白光。
他目前身处的环境和位置都挺绝妙的。
后面是刚刚赔罪道歉的西院,面前则正冲东方,那里是东院,是他的家。
左手北向通往陈力泉工作的煤厂,右手南向则是半步桥的第一监狱。
这简直就像他身处在一个未知命运的岔路口上,每一个方向代表着一种完全不同的命运。
而他望着左右冷冷清清的街道,也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由得一下子站住了,忍不住触景生情地开始细思自己的处境。
真是有意思呀,他重新回来之后,对周围的一切感觉既是那么的熟悉,也是那么的陌生。
他所熟悉的是福儒里的环境、邻居,和家人的样子,这些似乎就像他当初没有从这里离开过一样,和他的记忆中完全一个样儿。
而他感到陌生的却是这个时代的思想意识、价值标准和行事准则,以他目前的心态和认知,无疑是与目前的处境格格不入的。
还有,在他回来之后,明显已经触及了一些从没发生过的事,也认识了一些从没见过的人。
尤三要不是因为他,绝不会被抓,同样的原因,两个警察也不会立功受赏。
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蝴蝶效应呢
那么他父亲的病呢泉子的命呢母亲和妹妹的身上悲剧呢还有大哥二哥和他的关系他们原本的命运,在他的干预下是不是也会发生一些改变,最后会得到和他经历过的完全不一样的结果呢
不知道。
但不管怎样,这些至少是他拼了命也想去改变的事。
寒风阵阵扑面,让洪衍武不免又联想到了所面临的具体难题。
赤手空拳回到1977年的自己,不但没有任何社会背景,没有工作,就连京城的一个居民身份都没有。
仅仅靠一点块头儿,两个秃拳,能在社会上杀出一条路吗
是的,他是对历史走向有充分的了解,也对社会变革有着前瞻性的见识,以及十分丰富经商经历。
可也要知道,1977年可仍然是一个禁锢的年代,一切要受死板的规章制度和政治形态领导,连法制都需重新建立,还根本不许做买卖,人要没有工作就什么都不是,就得饿肚子。
那他的这些本事,现在能有用武之地吗他又如何能尽快改变家里的窘状何况离父亲的病发,顶多也只有两年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找到治愈父亲的办法吗
一种孤单无力的感觉不觉油然涌起,洪衍武的心里充满了对家族命运难以掌握的不确定性。
他不由仰望星空深吸了一口气。
结果这一抬眼,他又到了那黑黢黢的,跨越东西两个院子的过街楼。
而过街楼南面镌刻的“觉岸”
二字在月光的照映下,竟然隐隐泛着一层银色的光晕。
他还记得,儿时就曾听街上老人聊天时提过,说早年这里是通往京师第一监狱的必经之地。
当年押运犯人的时候,过街楼北面的“金绳”
迎面而来,意味法律的准绳不可动摇。
而犯人刑满释放回来的时候,到的就是南面的“觉岸”
二字,意思为重新觉悟,回头是岸。
想到这里,他不禁痴了
洪衍武心里的疑惑和不安,恐怕一时也无人能解答,不过有一些事情却是因他而起,也是因他而变。
因为与此同时,在京城的各处地方,都在发生着深受他影响,与原本的历史走向有所偏差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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