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盈离开恒远侯府,坐在马车上闭目休憩,想起适才她刚进净音院时,容温用那种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她时,她对容温说过的那句话:“你生来就该命苦,何故再要抱怨呢?”
与其是在说容温,也更像是在说她自己。
她又何尝不命苦呢,年幼失去双亲,被老夫人养在膝下,长大后有了心上人,本以为可以过上期望已久的日子,却要被迫嫁去远隔千里的扬州,若不是当年母亲阻碍她,如今她已然是皇后。
何须像现在这般,每日不但要看皇后的脸色,还要为她的辰儿忧心。
她轻叹,她的辰儿不知如今过的可好,是否会想她,夜间又会不会闹着找她。
这般思绪飘散着坐在马车里,甚至对容温也有了一丝可怜之心,若当年温家不遭逢大难,容温便是温家嫡女,簪缨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儿,母亲更是名动上京城的昭阳郡主,外祖父是大胤朝唯一的异姓王,可不就是风光无限,她样貌又生的随她母亲,在上京城中,当比她母亲当年的风头更盛。
只可惜,她没那个命。
她还尚在腹中时,温家便遭了大难,她母亲因生她身体虚弱死在大狱中,她外祖家更是因着被温家牵连被夺去异姓王的称号,贬回祖籍,而她,也只能跟着她离开上京城,去扬州生活。
——
容温在净音院里闭门不出待了几日,老夫人也对侯府中的人发了话,让谁都别去打扰她,她让叶一将净音院的门给合上,就连顾硕去见她,她也没见,每日里不是躺在榻上,就是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双手托腮看着院中的那棵古槐树,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晌午,动也不动。
一连几日,她整个人清瘦了许多,叶一与花一虽是看着心疼,却也不知如何宽慰她,她家姑娘自小就是这样的,只能让她一个人安静的待着,待她自个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这日晚间,她坐在窗边,突然看向正在往铜兽炉里添安神香的叶一,问她:“之前酿的仙人露还有吗?”
叶一有些怔愣的‘嗯’了声:“有。”
她应了个有字后,下意识劝着:“姑娘晚膳都还没用,先用了晚膳再用酒吧。”
叶一自认她的嗓音很是柔和,尽是哄劝,可她家姑娘却是轻轻摇头:“算了。”
一句算了让叶一有些无措,从前她家姑娘要吃酒,就算是她去斥责,姑娘也总有缘由跟她讨酒喝,不是撒娇就是不讲理,最后总是能讨到酒喝的,这会儿她不过是轻轻劝了一句,姑娘又望着院中的树枝发怔了。
她家姑娘,前些日子尚且还有的一点心气,如今是彻底没了。
——
重阳节前一日,容温一早起来,让叶一给她梳妆打扮,要去见安川行。
她与安川行约在了长安街上的荟萃楼,她到地方时,安川行正坐在那里,垂眸剥着杏仁,一粒一粒的都放在玉碟中,直到容温走进来,他面前的玉碟已被放了一小堆杏仁,他温声笑道:“容姑娘来了。”
容温与他相对而坐,忆起从前在
三藏苑时顾书瑶曾说过,她与安川行的眉眼极为相似,她就仔细看了眼安川行的眉眼,与他道:“让安公子久等了。”
安川行的脸上本是挂着笑意,这会儿却逐渐淡去,微微皱起了眉,将面前的玉碟递至容温跟前:“这些日子未见,容姑娘怎清瘦这般多?”
安川行颇为不解,这些日子她不该是在准备出嫁的事吗?难不成是太劳累了。
容温轻笑,与他直言:“春闱放榜那日,安公子故意往我身上丢蛐蛐,是早就知道我是谁,还是春闱那日才认出来的?”
她话落,安川行正欲拿起杯盏的手顿住。
原来,她是知道了她的身世。
安川行清了清嗓子:“都有。”
他叹气:“当年姑姑死在大理寺狱中,安家因受温家牵连,被夺去异姓王封号回了祖籍,后来温家举族流放,祖父便命人去流放路上将你带回,可上京这权势之地,向来是墙倒众人推,当时才到肃州,流放的温家人已死了大半,祖父遣去的人并未寻到你,也未找到你的尸首。”
“这些年,祖母常念及姑姑时落泪,一直在命人寻你,直到年前派出去的人回禀说,恒远侯府的表姑娘与姑姑生的有几分相似,祖母便嘱咐我,定要来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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