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不在堂屋喝茶,却自个在院外乱转,杨杰亮一时有些发懵,暼见她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素锦华服,拍拍脑袋:他原来是从未见过乡野小民的日子,匆匆出门吩咐几句,也沉默地陪在她的身边。
秦乐乐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此乃黄瓜,难怪李妈说要搭架子,南瓜的藤老长却爬在地上,许是瓜儿太重,噫,杨壮士,那翁翁在挖竹笋么?”
杨杰亮答道:“那是绿竹笋,也叫马蹄笋。
小公子若不嫌弃,午后与我等一道用餐。”
“好啊,我与你去摘菜。”
小公子想也没想地满口应下,语意欢快。
很快收获半筐鲜蔬,秦乐乐坐在屋檐下将豆角去筋,笑吟吟地问:“杨壮士,何不在庭中栽果树?春日看花,夏秋吃果。”
我等前线搏命,生死关头何来闲情逸致?杨杰亮暗中苦笑,见她一双明眸在顾盼间灿然生辉,问:“小公子愿加入我义军么?你如此聪慧,雷将军和先生一定重用于你。”
这一幕被秦乐乐在后来的岁月里无数次地回忆起,问自己假如此时应了他,她的生命,是否便不会有与爹爹相见即永诀的至深伤痛和遗憾?
甚或,假如她是以爹爹女儿的身份出现在那人的世界,她和他,是否就能毫无阻碍地走到一起?
但此时少不更事的她,不知道自己苦苦寻找的,有时其实就在身边。
更不会料到,在这粗陋的农舍,她失去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她只是下意识地反诘并拒绝:“义军有甚好玩?我才不去。”
杨杰亮凛然道:“河山破碎,百姓置身水火,大丈夫当挺身而出,投身抗金大业,将来青史留芳。”
秦乐乐眨眨眼睛:“我非大丈夫,不想青史留芳,我死都死了,还管什么留芳留臭。”
杨杰亮无言以对,气氛一时尴尬。
几只燕子从屋檐掠过,停在院后那堆用着柴火的麦秸垛上,鸡鸭在院篱下的草丛觅食,绿草中长出了星星点点黄色的小花。
老翁送来半蓝鲜笋,朴实的脸上遍满笑意:“小公子多留几日,明儿我去河里给你捞鱼吃。”
();() 秦乐乐的视线落在他粗糙黝黑的大掌,脑里浮现出她日日见到的那双手,保养得体,修长白皙,却握着万千人的生杀大权。
笑意勉强地道过谢,沉默半晌,方问:“你们雷将军,也过得,如此清简么?”
“将军曾被流放广南路,死绝之地,如今的艰难算什么?”
杨杰亮眼里烈火灼烧,语音却极轻淡。
再度沉默一刻后,秦乐乐从怀中取出个药瓶递去:“保和堂哪里有好药?这个给你袍泽,保他性命无忧。”
杨杰亮眼风瞟过那葫芦状的淡青釉瓷瓶,大喜过望:“京城百草堂的还魂丹,如此贵重之物,小公子真愿赠于在下?”
秦乐乐点头肯定,跟他进到里屋,狭小的窗户糊着厚厚的绵纸,将本来明亮的天光过滤得晕黄暗淡,隐隐只见个粗壮汉子躺在墙角的床上。
杨杰亮道:“余成龙乃义军后方高手,护送新兵北上却被金人偷袭,重伤发烧。”
侍候病人服完药,将小瓶还给回:“此药极珍贵,我不当贪心,剩余的请小公子收好。”
“你开口闭口的应当,何为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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