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烂泥一样瘫在病床自暴自弃的柏原,林退的眼神逐渐冰冷起来。
“你是要你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为了能让你活下去,甚至找到学校让我来劝你,但你却轻易放弃了自己的命。”
柏原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神色消极悲观,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了。
“没有我这个废物残疾的儿子,她活得更开心。”
他扯动着破皮干裂的唇瓣麻木地对林退说,“虽然现在痛一点,但她以后可以展开新的生活。”
这话是林退刚才对柏原说的,现在柏原用他的话来堵他。
林退盯着心电监护仪上起伏的波线,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你总是这么高高在上。”
柏原眼珠轻微转动了一下,他扭头向林退。
林退的目光从仪器缓慢转到柏原身上,他面无表情跟aha对视着,剖析着柏原的心声。
“我知道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肯接受你的道歉,给你一个证明你已经悔过的机会,是吗”
柏原困难地张了一下嘴,嗓音低不可闻,“为什么”
他的确不明白,想在自己临死之前得到答案。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对我动手吗在那间废弃的旧教室里。”
林退语气平静徐缓,仿佛在讲一件跟他无关的事。
“你让人把我摁在地上,他们还给了我一巴掌,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么扇我耳光。”
因为林退重提他对他的伤害,柏原身体紧绷,眼眶发红。
“等你们走后,我一个人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疼劲儿过了我才站起来把身上的土拍干净,然后去了医务楼,因为我不想让别人到我那么狼狈。”
脏兮兮踏进医务楼的时候,林退觉得很羞耻,他甚至没让护士帮他敷药。
柏原喉尖无声滚动了两下,眼泪顺着侧脸滑下来,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林退陷在回忆里,目光有些许涣散,但声音仍旧平静,“其实我心里很愤怒,恨不得冲进你宿舍给你两拳。”
“但我没办法,哪怕我什么都没做错,我还是亲自找上门跟你道歉,因为我家世不如你,我的处境也不允许我在学校惹事。”
后来全校的人都不再搭理他,他成了瘟疫,超级病毒一般的存在。
柏原身边那些人还处处刁难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林退至今都能回想周围人的哄闹嘲笑声,那种被围困在中间像小丑一样的滋味。
“其实这些我都能忍,但你找上门让我跟你道歉,在那个我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我被那个叫了十几年父亲的人逼着向你道歉。”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遇过这样的处境。”
林退垂着眸讷讷地说,“应该是没有。”
柏原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他的家世让他足以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疼他的母亲。
林退相信柏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更不可能经历过这样的事。
“你总是以为你让我打回来,之前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林退着柏原那双红通通的眼睛,很轻地摇了一下头,“但不一样的。”
“如果我们是互殴我可能会原谅你,因为那只是身体上的伤害,但你脚下踩踏的是我的人格跟尊严。”
柏原眼瞳颤了颤,在林退的目光下他生出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像一把刀在剜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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