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五更,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营地里一片寂静,就连巡营的瓦剌兵也挨不住,寻了一处地方,倒头便睡。
这里毕竟还在长城以外,明军不可能主动出击,夜间巡视主要是防着夜不收探营。
袁彬咬紧牙关,依然坚守在帐篷门口。
他只是一名寻常的锦衣卫,没有官职,没有品轶,可是,他却有一颗赤诚之心。
从土木堡被俘的那天起,他一直守在皇帝朱祁镇身边,日夜陪伴,寸步不离。
虽然他很清楚,如果瓦剌人要动手,仅凭着自己手中的木棍根本无济于事,可他还是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尽一份臣子之责。
当然,他也成为朱祁镇唯一的依靠,平日里吃饭穿衣、行走睡觉,与瓦剌首领交涉等一切事务,全部由袁彬承担。
“谁?”
突然间,一道黑影掠过,袁彬立刻警觉起来。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被冻僵,手脚都不听使唤……
“嘘!”
微弱的星光下,一名身穿黑衣的汉子闪身而过,伸手捂住袁彬的口鼻。
袁彬大急,用力挣脱,试图给帐篷里熟睡的皇帝朱祁镇示警,紧接着,耳畔传来一个声音。
“别出声!”
闻听此言,袁彬立刻放弃挣扎,因为他很清楚地分辨出,说话的是汉人。
有些瓦剌人也会讲汉话,但是口音很重,在这座大营当中的汉人,除了皇帝朱祁镇和自己,就只剩下太监喜宁,那个没卵子的东西说话跟鸭子似的,而且,根本没有这么好的身手。
在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
对方则轻声道:“我是夜不收张大川,皇上在这里吗?”
袁彬又惊又喜,赶忙点头。
张大川慢慢放开手,问道:“在哪?”
袁彬四下看了看,一把将张大川拖进帐篷。
朱祁镇正在熟睡当中,睁开惺忪睡眼,问道:“是袁彬吗?”
袁彬赶忙跪拜,压低声音道:“请皇上噤声,我们的人来了!”
朱祁镇闻言,顿时睡意全无,一翻身坐起来。
();() 张大川单膝跪地:“微臣鸡鸣堡夜不收百户张大川,叩见吾皇万岁!”
朱祁镇呆呆地坐在破旧的羊皮毡上,一时竟然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
他身上的黄金甲胄早已成为瓦剌人的战利品,如今只穿着一袭单衣,头发胡乱挽起,插着一根树枝,还好,在黑暗的破旧帐篷中,对方根本看不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夜不收张大川,似乎有些印象……
“朕想起来了,正统十一年,瓦剌千夫长巴图尔干率精锐骑兵扣边,张卿仅带两人夜探敌营,成功射杀巴图尔干,并且甩掉敌军的追击,安然返回宣府,此消息传回京师,军心大振。”
张大川说道:“些许功劳,承蒙皇上还记在心中,臣不胜荣幸。”
朱祁镇又问道:“朕分明记得已经下旨,擢升卿家为副千户,为何现在还是百户?”
张大川苦笑道:“微臣没有钱。”
“卿家劳苦功高,与钱有何关系?”
“没有钱孝敬镇守太监,镇守太监便没有钱孝敬王振,微臣这个副千户便不了了之了。”
“真是岂有……”
朱祁镇正要发作,突然想到自己身处敌营,便压低声音说道:“真是岂有此理,王振这厮,竟然敢篡改朕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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