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不是傻子,沉默片刻,房灵枢先开口了。
“你要是想防着我偷袭罗晓宁,你不会等我出手才停车。”
梁旭一言不发,只是开车。
距离他们在临潼枪战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太阳有些偏西,立秋已过,薄云笼罩之下,山中日色已经有了微微的暮意。
只是离天黑还很远。
“想知道我为什么打晕他吗?”
梁旭还是不说话。
“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
房灵枢见他乌龟咬人死不张嘴,索性自说自话:“说实话,梁旭,就在我离开医院之前的那几分钟,我真的以为你和罗晓宁是串通好的。”
梁旭的手握紧了方向盘。
“可躺在车里的那一会儿,我仔细想了想,不可能,人的反应不可能那么逼真,神态可以演,肢体语言和本能反应演不了。”
房灵枢轻轻抚了抚罗晓宁昏沉的脸:“你在秦都医院,有那么一瞬间,是真想杀了他。”
他望向梁旭的背影:“可是你舍不得他,所以那一瞬间你也想过要和他同归于尽,也好过被我抓捕。”
罗晓宁躺在病榻上,像是睡着了。
“罗晓宁根本不知道你要逃窜,而你在前往秦都的路上,就已经决定,不管他愿不愿意,你都要把他带走。”
房灵枢握住罗晓宁的手:“我不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也不问你到底对他是什么感情,梁旭,你自己也明白,罗晓宁在离开秦都之前的那段时间,他自始至终都以为你真的要杀他。”
梁旭不回头,他是不敢回头。
“你在最后一刻,是想脱手让他逃跑,好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再趁机偷袭我,之后顺理成章地挟持他逃窜。”
房灵枢的声音里含了怜悯:“是的,我信你有情有义,你心里也真的有一分把我当做朋友,不然一路上那么多机会,你早就可以杀了我,所以当时就算你偷袭我,也一定不会弄死我——可你自己也没有想到,罗晓宁,一个智障,居然在那个时候抢走了你的匕首,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所以你也惊呆了。”
他握紧了罗晓宁瘦弱的手指:“你没想到他会为了你杀人。”
车厢里一片沉默,没有了罗晓宁欢快的笑声,抑或是惊吓的哭声,这车厢里死寂得可怕,那是一种深沉的、无可挽回的静寂,宛如人生不可回头的光阴。
只有轮胎轧过山路的碰撞声,和山鸟惊飞的拍翅声。
“梁旭,一辈子犯过再多错,没有这一件错大——自入歧途,谈何回头,但引人入歧,罪无可恕,你自己明白,没有比这更大的罪恶。”
房灵枢的声音尖锐地撞击着梁旭的耳膜:“更何况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别说了。”
梁旭没有回头,而房灵枢听到他胸腔里的泪意。
“我要说,因为我和你们都一样。”
房灵枢赌上了他全部大胆的推断,这一刻他所有话都是真心实意。
“——我,你,晓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都是金川案的孤儿。
这车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金川案的受害者。
你的十二年,我的十五年,晓宁的不知多少年,我们都一样,在金川案的阴云下长大。”
“我猜对了吗?”
车子减速了。
房灵枢展眼望去,不知不觉,真的走到梁旭说的山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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