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广宗,竟是一座特别、特别正常的城池。
黄土地面扬尘却也平整,连绵屋舍破旧却也未倒,屋顶上积了黄土,围墙上种一把葱花,忙碌的妇女衣衫打满补丁却干净整洁,光屁股孩童虽瘦小却活泼灵动。
这就像一个,男人们都下田或出工后,寻常的乡里。
黄巾起义前,不,是要更早,在他刚回高阳里时,寻常乡里的场景。
那时候的人们,也为生活忙碌,也有琐事烦恼,也会农事辛劳,但这些都是浅浅的,只睡一觉,就一拂即去,留下纯澈透明的本质,安定、平淡、踏实的寻常烟火。
可这样的场景,放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如同空中楼阁,你凝视着他虚幻的美丽,摇摇欲坠的根基,不知道是否希望它支撑得更久一些。
“公子以为,广宗比颍阴如何”
波才满意于他的震撼,笑道。
荀柔没有回答,缓缓从车上走下。
不远处的几个小丁,不畏生人,围到车边来,不远不近,含着手指,睁大眼睛好奇望向荀柔,有点想再靠近,又似乎不好意思。
“若论现在,却有不如。”
荀柔诚实回答。
他永远不可能如太平道,编织童话般谎言让人相信沉迷,直到楼阁坍塌的那一日。
颍阴是战地,大家团结起来求生,如此而已。
“不能长久,何必相较。”
荀颢不得波才向叔父炫耀的模样,径直戳破。
“你胡说”
波连挺身向前。
“一旦朝廷大军攻来,汝等便如土鸡瓦狗,顷刻见灭。”
荀颢道。
“你”
波连忍不住提起拳头。
围观小童,虽然听不懂他们说话,却还是害怕的逃散开。
“阿贤。”
荀柔轻声喝住小侄,“慎言。”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他们并不是来戳破这个梦的人。
“是,我错了。”
被小叔一唤,荀颢乖乖低头认错,站到他身后。
“宗继,公子秘密前来,你勿要在此张扬。”
这边,波才也按下亲弟,请荀氏叔侄如内。
“这门口连个通秉之人都无”
荀颢左右一,竟无门童,甚觉奇怪。
“城中备战,实在抽不出人手。”
“你们不至于将五尺以上童子,都送进军营了吧”
荀柔忆起一路所见孩童,陡然察觉最大也不过五六岁。
波才回避的侧了侧头,低声道,“请。”
绕开前衙,穿过围墙,便是后院。
还未到张角住处,荀柔再次见小孩。
后院大概是黄巾占领后改造过,庭中不见树木,中间一片全种黄,植株比成人略高,打理得好,枝叶繁密,荚密密坠在叶腋,颜色尚青,有几个总角童子在周围打闹,阳光照在他们天真灿烂的笑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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