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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何时想起的?”
阿宝微微一笑,轻声吟唱:“‘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
“你唱起歌来,没有什么变化,依然那么好听。”
原来,那时便想起来了么?
梁元敬怔怔的,神色黯然道:“没有一日不在后悔。”
离开成都,离开李家村,是他人生第一后悔的事。
离开东京,离开那个刚刚失去孩子的阿宝,是他人生第二后悔的事。
第一次离开,让他们一错过便是许多年。
第二次离开,让他们从此阴阳相隔,昔年那个爱笑爱闹、爱吃甜糕、自由欢快得像只鸟儿的小姑娘,终究是化作了宫墙里的一把红颜枯骨,冷冰冰地埋在黄土陇下。
阿宝擦去他颊上的泪,道:“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去扬州,因为不去扬州,我就不会来到东京,就不会再次遇见你。”
阿宝依恋地埋在他的颈窝里,问:“可以告诉我么?你做了什么事,惹怒赵從将你关来这里?”
“我烧了你的画像,当着他的面。”
“……”
“为什么?”
阿宝瞪大眼睛。
“就是不想画给他。”
梁元敬冷冷地说。
他一向都是温和有礼的,没什么脾气,阿宝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他性格里也是有锐利一面的,只不过,这样的锐利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阿宝忍不住抬起身问:“你是一心求死么?”
梁元敬呆呆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瞳里倒映出她的影子,薄唇一动,说出了阿宝此生听过的最令人心碎的话。
“这个世间,你不在,也没什么意思。”
阿宝一愣,眼泪就那么滑出眼眶,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别哭,”
他用缠满绷带的手指,不太灵活地替她擦去眼泪,指着自己心口,“你一哭,我这里就疼。”
阿宝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停不下来,哽咽着骂:“呆子,你这呆子……”
梁元敬神色平静地问:“阿宝,你要走了是么?”
他看见了她正在缓缓消失的下半身,她的膝盖以下已经化作了淡金色的光点,原来灵魂得到超度时,是真的会焕发出佛光的。
梁元敬没有出言挽留,没有述说他的不舍,他甚至没有恸哭,而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他对于这迟早要到来的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
于是阿宝知道了,当自己消失的下一刻,他一定会一头碰死在这里,随她一起去了。
梁元敬双亲俱逝,三个姊姊也已出嫁,找到各自的归宿,在这世间,他没有牵挂,没有他舍不下也忘不掉的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所以他要随他的娘子共赴黄泉,同生共死。
不可以,阿宝无论如何也要打消他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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