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蘅点了点头,除此以外,仍旧没有半点动作。
他不说话,黎妈妈也不打搅,摩挲着黎蘅的胳膊聊作安抚。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蘅才消沉地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妈,阿书要是没了,我该怎么办?”
他没有哭,声音也冷静得好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大约悲痛太过于沉重的时候,就会将所有应该爆发的情绪全都压抑在心口,倾诉无门,只剩下一丝无助,还能执着地从眼神和言语之间透露出来。
黎妈妈从没有见过黎蘅这个样子,想要开口劝慰,却汗颜地发现,自己白白过了这半辈子,竟然无从明白儿子心中由爱而生的剧痛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不懂,所以连张口都觉得情怯,害怕说重了,把他心上的刀子捅得更深;又怕说浅了,隔靴搔痒,加剧他的无助。
“他那么在意你,怎么会走呢?你要相信他。”
黎蘅摇了摇头,将手上那两页纸递给母亲,仍旧不说话。
黎妈妈接过来看了一眼,才弄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一路读下去,直到看见最后的落款,已经捂着嘴流下了眼泪。
“是我没做好,才让阿书不想留下的。”
原来孤独到绝望,是这么一种感觉——黎蘅想——直到这一刻,他才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自己所爱的人。
手术室的提示灯暗下来,黎蘅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才发现被掐了太久的掌心已经麻木得觉不出痛感。
太过恐惧的场面在脑海里演了数万遍,所以当简书浑身插满管子,苍白而单薄地半躺在担架床上被推出来的时候,黎蘅甚至无法及时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母亲开始喜极而泣地叫他的名字,直到医生亲自把一团软乎乎的小朋友放到他的怀里。
也许是在女儿的重量实实在在被他用双臂托住的时候,也许是在病床上的人胸口些微的起伏被他捕捉到的时候,黎蘅终于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感官、情绪,全都像一台停工已久的机器,咔啦啦地喧嚣着,重新运转了起来。
与简书只打了一个照面,人就被推走了。
黎蘅恨不得把眼珠子扒下来黏在爱人身上,好像有人叫他回神叫了好几声,他能听到,不过做出反应的时候,似乎已经耽搁了挺久。
医生护士都站在他面前,脸上看得出是尽量摆出例行公事的神态,却难掩如释重负的开心。
他们每一个人都见证着手术室里那一幕,属于人类的共情让他们同样分享着历劫重生一般的欣慰。
“宝宝六斤二两,是个女孩子,非常健康。
只是父亲因为胎盘早剥导致的DIC,有心力衰竭和消化系统受损的情况,但目前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可能会昏迷得比较久,需要再重点观察几天。”
医生说完,发现黎蘅正手足无措地抱着孩子,姿势标准却十分僵硬,俨然是个停留在纸上谈兵阶段的新手,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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