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屿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撇过头不肯看她:“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着呢。”
他发出的每个字都口齿不清,发音更是哽在喉咙,听上去宛如有什么难言之隐。
也是,不是每个人都乐于回忆糗事。
黎想收起玩笑嘴脸:“可以走了吗?医生怎么说的?”
陆安屿察觉出她语气的变化,同时捕捉到她转冷的神色,无奈道:“当时小,想装男人,结果失败了,怕在你面前哭鼻子。”
黎想歪着脑袋,笑容狡黠:“所以那天回去之后哭鼻子了吗?”
“哭了,多疼啊。
哭得抽抽的,我第一次流那么多血,还被我爸揪去打了针破伤风。”
陆安屿边说边伸出手腕:“疤痕到现在都很明显,很丑。”
黎想扑哧一笑,“谁让你没事找事,非逼我吃苹果?”
陆安屿见她笑了,不由得跟着扯了扯唇角:“小孩不懂事呗,碰到好吃的、好玩的恨不能按头给小伙伴安利。”
两个人并肩朝医院门外走,黎想一手遮挡前额,感叹黄昏的日头并不输正午的,依然毒辣,晒得人燥得很。
陆安屿停在原地,目光在一处定焦,小跑几步到门口小摊贩前买了瓶鲜榨石榴汁和一小份鲜切芒果:“消暑。”
黎想毫不客气,大方接过,咬了一大口,咕隆着:“你不吃?”
问完又故意戳他:“忘记你受伤了,没办法张大嘴吃东西。”
“...”
清甜的汁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熄灭了素日的剑拔弩张。
而童年趣事更如一颗含在嘴里经久不化的硬糖,甜味清淡,多少能填补些成年后灵魂因挫折而滋生出的沟壑。
自毕业以来,黎想鲜少如今日般抽出大段时间回顾往昔。
一是没时间,二是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过于扎眼,总刺得她这个成年人心脏直抽抽。
年少时快乐来得轻而易举,却纯度极高,随着每次开怀畅笑不断渗进血液,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她感知快乐的阈值。
工作后的她不自觉套上一副躯壳:这个人不能轻易喜形于色,需要时刻保持稳定的情绪、清醒的头脑,更不能将个人厌恶随意带入工作。
她需要足够强大的内心应付从上到下的批评,不怀好意的编排,尽量做到宠辱不惊。
可现实是,她越伪装越心累。
强行消化的负面情绪堆积在心底,难以排解,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曾天天盼望长大,明明是班里最小的那个,却总要虚报两岁显得更有底气。
而现在,她又无比抗拒过生日,更不敢想象二字头结束之后的三字头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同龄人意气风发,要么在职场混得风生水起,要么心安理得啃老。
而她夹在中间,想躺平又不甘心,反复仰卧起坐。
她望着窗外,前几日被压下的焦虑和不安又有了破土发芽之势。
“你怎么一路上都唉声叹气的?”
陆安屿关掉了泰语广播,车厢内安静得只剩二人的呼吸声。
“没什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总琢磨些有的没的。
心平能愈三千疾,想太多当心得乳腺结节。”
当医生久了,安慰人的话他张口就来。
“我谢谢你。”
黎想没好气地别他一眼,“喂,在医院工作好玩吗?快要实现你的豪言壮语了吗?”
陆安屿鼻腔嗤笑,当然能听出她问句后的引申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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