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渡摘下耳机,率先开了口“好久不见。”
张东来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着他,近乎拘谨地一点头。
费渡走到他身边,指着旁边的石凳问“我能坐这吗”
张东来的目光牢牢地锁在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费渡还是这样坦然,坦然得好像他从未做过那些事一样。
那年除夕,他从一场颠倒的寻欢作乐场里爬出来,余醉未褪,一步跌进了一个冰天雪地的噩梦里,他好像是误入了一个荒谬的平行世界,做梦都想不到的曲折离奇一股脑地砸在他头上,身边熟悉的人都变了样,一个个地成了裹着人皮的妖怪。
他一直尊重敬畏的父亲是冷血变态的杀人狂,刚正得让他时常自愧有辱门楣的叔叔手上血债累累,还有他的朋友他的朋友费渡。
酒肉朋友也是朋友。
费渡有趣、敢玩,哪个圈子都混得开,而且三观和张东来一样,信奉及时行乐,从不以自己不学无术为耻,全心全意地扮演着一个快乐的小傻逼。
在燕城的纨绔圈子里,张东来最欣赏的是他,最亲近的是他,甚至人在异乡,惶惶不安的时候,下意识求助与信任的,依然是他。
他拿费渡当浮华场上的知音,可原来,其实只有费渡知他的音他是个长了耳朵的聋子。
费渡舒展开长腿,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一年多没你消息了,过得怎么样,婷婷好吗”
张东来反问“如果是你,你会好吗”
费渡静静地着他,不置一词。
张东来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未仔细过费渡的眼睛,印象里,费渡总是漫不经心的,瞳孔像是对不准焦,惊鸿一瞥的一个眼神扫过,随后就再次隐没在镜片或者别的什么后面。
他想,如果他早注意到这双藏着深渊的眼睛,一定不会傻呵呵地把这个人当成自己的同类。
他声音有些尖锐地说“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费总,是不是”
费渡坦然回答“可以这么说。”
张东来被他噎了个倒仰,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你也从来没有认识过你父亲、你叔叔,还有他们身边的那些人,”
费渡平静地说,“你一出生,身上就被人套了个乌托邦似的罩子,玻璃罩外面贴满了花团锦簇,严丝合缝,你从来没有往外窥探过。
你父亲急惶惶地把他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全堆在你们兄妹身上,他把你们俩当成自己生命的延伸,好像这样就能得到补偿。”
张东来的呼吸急促起来,一只手下意识地插进外衣兜里。
费渡却好像什么都没见,接着说“我没打招呼就毁了你的乌托邦,对不起,所以你今天过来,想做个了结吗”
“我朋友不少,你是分量最重的一个,”
张东来嗓音嘶哑,“你说什么我都信,真的,费渡,我对你我对你不说掏心挖肺,可也差不了多少,我从来没把怀疑俩字往你身上搁过,想都没想过可你把我当什么送上门来的傻子吗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是我对不起你,”
费渡说,“但是一码归一码,再有一次,我还会这么干。”
“你”
费渡向张东来摊开双手,他的手修长苍白,外衣平整的袖口露出一段一尘不染的衬衣袖“你兜里有什么是刀,还是枪”
张东来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你以为你以为我不敢”
“如果你想杀我报仇,一把裁纸刀足够了,”
费渡叹了口气,轻轻地说,“这样万一事到临头你反悔了,还有余地。
但如果你带了管制刀具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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