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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薰貂这个名字后来在上海红极一时,不输连裳当年的风头。
人们回忆起来,说她能歌善舞,还精通洋文,跟当时有名的□□、华侨以及银行家都有来往,据说有人追求她花了数百万,得到的也不过是喝茶约会,最红的时候,小报上连她哪天去了哪家店里买点心都刊登出来。
当年,阿六的走对于舞厅是一记重击,舞厅缓了很久也没有恢复过来,再加上市局动荡,上海又挨过几次轰炸,舞厅的生意不好,最后还是关门了。
阿六回去过一次,连裳不知所踪。
但据说后来她们还见过一面。
那是1947年底,那时候上海打完仗没两年,又乱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声威胁着上海人,有门路的没门路的全想着往外逃,去香港和台湾的都有,临近年关又还好一点,因为不管怎样年还是要过的。
她们是在绸缎庄挑料子的时候,连裳从店里出来,刚巧见了阿六往里走,打了一个照面,这是她们在阿六叛逃以后第一次见面。
阿六那天也穿着一袭石青色的旗袍,质地是丝绒的,外面披着银狐大衣,风毛衬着她莹白的脸。
连裳细细看她,只觉得这人不像阿六,又像阿六。
不像的是阿六当初的样子,像的或许是阿六本来的样子。
连裳叹了口气,抬脚欲走,阿六却在背后叫住了她。
“娘。”
连裳的身子一僵,这是阿六第一次这么叫她。
从前她没教过,阿六自己也不肯。
但回想起当初,她抱起那个妇人怀里的小女孩时,有没有想过要做她的娘,大概是有的。
她想,若是命好一点,她该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你还不走么?”
阿六问。
“我有船票,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去哪?”
连裳问。
“香港,再从香港转道去台湾。”
阿六说,“什么都别带,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又要打仗了。”
连裳站在原地望着她,忽而莞尔一笑,多少恩怨都释然了。
女儿或许要跨越许多岁月才能懂得母亲,但母亲原谅女儿却总是那样容易。
她在自己随身拎着的袋子里翻了一翻,翻出一个小巧兽状铜香炉来,递给了阿六。
“我要去当掉,他们不收。
留给你罢,是我母亲的东西。”
阿六接过来,“那你和我们走吗?”
她不屈不挠的问。
“你走吧。
上海是我的根,我走不了的。”
“我们还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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