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脚下挪步,人活一张脸,死都不能在人前露怯。
“咱们再等三日,如果苏阿文他还没来,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尽心,已经为他死了好几个弟兄,他还能怎么说。”
殷无难拔出腰刀,指着对面爬满苔藓的石墙,口里侃侃道:“那些狗官在门楼后备有金汤,咱们的盾车需再加个顶,可这周围遍寻不着木匠,这个活咱们又做不来,依我看只有绕过去,从水塘这一面攻,找梯子爬墙上去,那装了金汤的锅必是沉重,不能随便搬运的。”
“怎么你还想攻,再说梯子在水里如何立得住,扯淡。”
顿时有人不干了,诘问道。
“先听我说,我们先备好攻城器具,等苏阿文回来就不耽误时候,里面的那些狗官看来很有些本事,不似寻常的小官小吏,我怕拖下去会招来附近官府的援军,至于梯子浮水,立不稳,那底下再绑个石磨不就得了。”
殷无难耐心解释道。
“万一苏阿文没来,或是来了也没带几个人,那怎么办。”
“虽说可惜了些,那也没法子,硬岔子啃不动,就只好去附近找个好打的寨子,那些马再好也不及性命贵重。”
殷无难黯然叹息道,若得那几十匹非凡骏驹,他们这一伙人便可在北地来去如风,有战马的贼是响马,没战马的贼只是草寇,这两者之别岂止天壤,响马不惧普通官军进剿,这会儿朝廷精骑都在关宁军,当然还有那支神甲营,只要避开这两支官军,苍山间任我游的潇洒滋味,乐醉矣,与之相比,死守一块地界,整日提心吊胆官军来剿的山贼草寇哪有这般好处。
翠楼映水月,烟色微重,眼望池塘对岸稀稀落落几排红灯笼,巡检司兵丁陆盛海双手合十,凑嘴往掌心哈气,乘着这一丝丝潮暖握拳揉磨,凉风若不解净水实华,飕飕吹的他指头发麻。
“贼人没有上来夜袭,这就是说,他们不急,哎呀,那可不妙啊。”
虽说夜倦难消,他犹自碎碎念叨。
“陆老头,你不是有一把好刀吗,怎么不拿出来呢。”
后生洪小寒冷不丁又提及这回事。
“都说了,没带在身边嘛。”
陆盛海白了他一眼,岁月催人老,当年他还是在直隶省有名号的一个缉捕官,手底下销得案子累计过百,长年走南闯北,见惯了不公,心渐凉,老来唯好酒,为这事老伴子孙很有怨气,常常大闹酒肆,这老头居然毫无面皮,依旧三两天酒行里身影出没如故。
“哼,都说你那口宝刀好,我是见都没见过,断雨刀,能一刀劈开水珠,倒吹的动听。”
洪小寒是个新人,有锐气,最见不得这老头的世故样,心里依旧不信那些坊间传闻。
“我想出去买酒,酒没了。”
陆盛海挠挠腮颈,身子又使劲在衣裳里来回搓搓,吸气哀叹道:“有多少日子没酒了。”
“你还想出去,这周围人也都逃了,上哪买去。”
“我知道哪里有酒,人在不在都没关系,我能找到他们的藏酒处。”
“对了,酒是不是能烧,可以拿来守城吗。”
“你这,好像是吧,烧酒能点着。”
“那咱们去禀明那位官老爷,要是找到几坛烧酒,扛回来用于守城,官老爷一高兴,没准赏给咱们几钱银子呢。”
通河巡检司是个肥差,从来无似兵户困窘于欠饷,平时还能收点漕帮的孝敬钱,可洪小寒辈份小,只能看别人收孝敬钱,日夜烙心不能寐,久之便眼里钱之大可吞日月。
“哼,那是个大官吧,这会儿不可能许我们出去。”
陆盛海眼中精光一闪,稍后即逝,他太了解当官的心思了,怎会去自讨无趣。
“为啥?”
洪小寒脸上挂满不解问道。
“小鬼,你懂个屁。”
陆盛海轻蔑嗤笑道。
洪小寒气结而怒道:“你懂,可也没混出个名堂来,假把式。”
话虽如此,他还是消散了这个诱人的念头,乖乖坐定木凳上生闷气。
陆盛海偷瞧他这幅受气包模样,眼含邪魅,凑过来笑道:“我出去一趟,你别跟人说,回头,我分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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