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奎也恭谨道:“奴婢无能,东厂里仍都是乔安国旧部,难免多有阴奉阳违的,一时难以查出什么头绪,说不定还有人已为崔振报了讯息。”
“不怪你们,是朕不够谨慎,打草惊蛇在先……”
皇帝微叹了口气,靠到了椅背上,忽猛地看见,绮雯出现在了挑起的门帘之外,脑中的思绪霎时断了。
她没有进门,有外臣在的时候她都自觉不进来,也没有抬眼望他,只规矩地垂着眼,将手中的茶盘转递给王智,就退出去了。
皇帝差一点就不由自主地起身跟过去。
王智将茶端上来,贴心地小声解释了一句:“爷,三日之期已过。”
皇帝才回过神,三天终于过去了,里外里加起来已有六天没有得她奉茶,感觉就像过了好几个月。
现在这状态似乎不太对,看起来她还能应对自如,他却时时怅然若失,明知暂时不宜有何进展,却做不到再像从前那样平静处之,这该如何是好?或许……该去找她商量一下?
好吧,其实他就是为了尽快与她说说话,找了个借口而已。
如果绮雯是皇后,皇帝或许会去坤裕宫找她商量事情,可她是宫女,万没有做皇帝的去“找”
宫女商量的道理。
可他委实不想唤她来隆熙阁殿内说话,那样太刻意,太像主仆,不符合他现在的心境。
于是等到天将黑的时候,料着她会去值房吃饭,他就屏退了侍从,独自踱出了正殿。
当值的文书房长随小张恪很有眼力劲,看出主子不愿被人盯着,就没去如影随形,皇帝也就不用担心,潜入值房找个宫女聊天会被写入《内起居注》。
这时间无人洒扫,内外庭院都不见人。
守在外院门口的两名中官站得像柱子一样笔直,若非他走去跟前,那两人看见他也只会当做没看见,只管眼观鼻鼻观心。
皇帝莫名有点做贼心态,好像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样,若无其事地在琉璃照壁边上晃了几步,看准了周围没人留意,才朝外院西边那排值房溜过去。
王智说过,她的值房在朝南的头一间,那是最向阳最暖和的一间,为的是照顾她这隆熙阁唯一一个姑娘的身子骨。
他见房门开着一尺来宽,料着也没什么怕他撞见的事儿,就上前往里看了看,未见有人,索性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确实没人在,但屋内的景象可让他大吃了一惊:桌上的茶壶茶碗摆的横七竖八,床上的布面薄被胡乱摊着,凳子在床边倒着,椅子在桌边斜着,明明是陈设简单的一间斗室,却乱得一塌糊涂。
他疑心是自己走错了,她平时身上收拾得很利落啊,头发都梳得一丝不乱,而且这三天据王智说,他屋里的洒扫就是她做的,也是点尘不染,尽善尽美,她自己的屋子怎可能是这样?
察觉脚下异样,低头一看,一只绣了红线梅花的白绫女袜上印上了半只他的脚印……是她的屋子没错,敢情是个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人!
皇帝是个天生强迫症洁癖,生活细节虽不像一般公子哥那般追求奢靡,却极其计较整洁,入得他眼的东西必须摆放整整齐齐,装束必须一丝不乱,若非如此,之前也就不会被绮雯一个摆茶杯的细节轻易征服。
看了这种景象他自是心乱如麻,简直不能忍。
好歹她也是个姑娘家,怎能住在这种猪圈里?这里还不是下处,是值房,她平日又不住在这儿,不就那天睡了一晚么?一晚就乱成了这样?钱元禾他们也不管管!
忽然明白过来,也只有她的屋子才可能这样,正因为宦官们都知道她得自己的宠,才会避着她的屋子,看见也当没看见,得脸宫女的下处都有粗使宫女洒扫收拾,这值房只做上值期间临时休憩所用,卫生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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