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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来,看着在御座前另设案座的监国太子李澜。
印象里俊美稚气的少年郎如今已经长得很是挺拔了,穿着一身极为正式的太子服。
国朝以黑为贵,李言的帝袍就是黑色,纹以金线,把皇帝的病态苍白衬托得阴郁脆弱;太子是储君,朝服设色从天子,只是纹饰略有不同。
但李澜的肤色要较他父亲健康得多,神色是那日见到的一样的冷倨,俊美都不再是稚拙的,而是威严深重的,一举一动却也都是端庄有礼的,至少王渐挑不出错来。
不知多少臣子脑子里跳过了装疯卖傻几个字,只有谢别想起了这些天又是赶制太子的服饰,又是教导小傻子礼仪和廷对,还不能落下每日的政务案牍——天知道有多耗心神。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都看见自己鬓角生了白发了,只是怕疼才没下手去拔。
但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谢别如今已经被逼上了梁山,今日押班带着群臣叩见太子,哪怕李言现在就清醒了他也再没有退路。
也只能盼着今日之后,孟惟和李澜能如约让自己面见皇帝,再者这没完没了的软禁也该停一停,退一万步,不许他见大臣也实在太耽误事了。
忍住一声长叹,谢别看李澜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好了,便径自出班,从袖中取出一卷装裱好的绫纸展开,开始宣读敕命太子监国的大诏。
这诏书是孟惟拟的,文字才思都是极好的,书法更是赏心悦目,倘若是先前,谢别或许还有心情暗赞一声,但如今,实在是觉得看了都生气。
宣诏完毕,李澜监国就是名正言顺的了,群臣再度叩拜监国太子,紧跟着就是廷对。
本来倘若谢别能安排,大可以软硬兼施得争取几个有分量的大臣,安排好剧本,将这一场朝会安排得妥帖,也好教会李澜应对的路数。
但这些天来谢别一直被拘着不能见人,见人做事都是孟惟代他出面的,今日朝会如何他实在是懒得去想了,要么太祖保佑,倘若李澜露出了傻得冒泡的馅,他大不了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是奸相罢了。
幸而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活着,就算是傻得,拥立也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
李澜环视群臣,他从小被他爹养在身边,上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是小时候不小心撞见廷杖,很快就被他爹领走了。
这一回与上次又不同,他看着眼前这样多的人,不免觉得新奇,只是他父皇的病并没有什么起色,吐血是没有再吐过,只是认不得人,他想起来就觉得心烦,不然一定会露出饶有趣味的神色来。
李澜想了一想,长叹了一口气:“孤初掌国事,诸般生疏,还要赖众卿家扶持。
父皇卧病,孤心绪不宁,诸般政事,众卿还是具本上书,要紧的,孤仍要请示父皇,不要紧的,孤与谢丞相商议了便批复。
今日,要辞陛出外的卿家且先上前来,免得误了到任。”
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神色间的担心忧切又不似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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