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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想,竹息初见我时眉眼间的怔愣,太后多次在众人面前提及盼我有孕的急切,宝娥那日兴头头从颐宁宫出来的神情,一幕幕一点点在眼前回放,还有沈氏一族的倾颓,沈月清父兄之死。
而太后,作为沈氏最深最重一重倚傍,竟能由着母族没落而不想方设法补救?却坐看冯氏扶摇直上?
想要不信,然而在这么多蛛丝马迹面前,却不由得人不信。
想明白过来后,先是指尖轻轻颤抖,继而全身开始滚滚震颤。
我这一生,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害怕。
净雯牢牢握着我的指尖,我知道指尖是冰冷的。
“其实早一日明白此种关节,早一日有所防范,于娘娘未必就是坏事。”
胃连着喉咙火烧火燎地疼,我的声音几乎是沙哑的:“其实我一早觉得事有蹊跷,只是…不说从前,此番我有着身孕,太后若待我真心,如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特特遣锦秋来告知我真相。
想方设法隐瞒都来不及。
皇上看重宸妃这一胎人人皆知,失去了必定震怒,他在气头上,想来任谁去求情都不会有转圜余地。
太后在宫中积年,又是皇上生母,怎么会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深吸一口气:“她们是料定我没法置之不理。”
“是。
奴婢方才说了,娘娘只是输在心肠柔软。
冯氏树敌无数依然积年不倒,足可见太后待她,也不是表面看来那般厌弃,所以娘娘更应该早作打算。”
我在那透心凉的寒意中,咬牙点一点头,缓缓闭目:“若有人来探视,你知道该怎么说。”
“是。
娘娘且先歇息,来日方长。”
冯氏失子后,夏沐烜待她更多了重怜惜,对我倒也并非不愿意看顾,然而那情在旁人看来是再虚不过的。
两相比较,孰轻孰重、孰真孰假,自然一目了然。
兼且失子宫嫔无法侍寝,我待他也不如从前那般屈意,久而久之,他来我宫中的次数自然就少了。
眼见我这个中宫皇后有失宠之兆,冯若兰盛宠下越发如烈火烹油,静德宫一朝间再度成了门可罗雀,昔日鼎盛之时有多热闹,如今就能有多寥落。
我毫不在意,只日日静养的同时,在满殿经久不去的苦涩药味中静静思索,试图将满腔恨意慢慢磨成心头一柄利剑。
不现其形,不露锋芒。
这一日日落时分,我站在廊檐下,望着眼前一池碧荷,头也不回问:“冯氏当年,是怎么见宠的皇上?”
净雯睁了睁目,复又垂下眼睑,一字一句缓缓道:“一曲蝶恋花,轻舟佳人归。
正是皇上积年于华清池上初遇冯氏时的咏叹之作,六宫无人不知。
此后冯氏宠冠六宫,也在预料之中。”
语气颇唏嘘。
我将那句“轻舟佳人归”
反复念叨了数遍,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这么说,皇上当真一早见过她?”
净雯讽刺笑笑,凑到我耳边低声几句。
我点一点头,她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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