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寓微见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还是向狱卒吩咐,“给薛郎君取个椅子来。”
薛昌龄又被人塞进了圈椅中。
陆寓微目光犀利,上下打量他,只见他面色青白,双眼无神地肿着,颧骨上有一处磕碰的淤青,鬓发散乱缠着,衣襟上沾满了深深浅浅的污渍,一副失魂落魄到极处的模样。
陆寓微有些纳罕,问那狱卒:“关了几天了?”
“回陆大人的话,五天。”
才五天,只是问话,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怎么就成了这幅鬼样子?
陆寓微心中生出一丝荒诞,这人就是谢家小娘子的未婚夫……两下里的对比实在太剧烈,如天上的月与地上的尘泥,连放在一处提,都显得十分玷污了月亮的高洁。
陆寓微收回思绪,目光落到眼前的笔录上。
“薛昌龄,祖籍明州,前朝恭帝四年生人,父殁,现居余杭,家有母王氏,永平元年登桂榜。
永平二年六月二十,随友人徐昇入南京府,逗留三十九日,期间居于庆南街广源店。”
他声音平平地念完,看向薛昌龄,“以上所言,是否属实?”
薛昌龄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是。
“七月十六,太后薨十一日,于庆南街燕春馆,饮酒作乐,当日作馆伎入幕之宾,翌日而去。
如此往复三日。”
此处节略,是据旁人的供词总结的,薛昌龄之前并未听说过,此刻乍闻之下,大惊失色,却也终于有了些概念,自己究竟是被牵扯进了什么事。
他着急要辩驳,只是过于惊怕之下,脑子里一团乱,只会失口喊冤,全没有章法。
陆寓微静静看了他片刻,出言打断,“以上所言,是东海王世子龙茂之的供述,国丧狎妓的罪名他认了,且称当日在燕春馆中行事,有你一道,接连三日,招你入幕的红倌人,是紫芝姑娘。”
那薛昌龄本梗着脖颈,面红耳赤地想要争辩,可听到“紫芝姑娘”
四字时,面色骤然灰白,瞳孔一震,神色立刻颓然下去。
陆寓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状,心中便有了几分谱,接着又说,“紫芝姑娘的供词与龙茂之的一般无二,细节处全无出入,且有一样腰佩作证,称是你所赠,上头刻着你的名字。
另有一名燕春馆中的乐伎环儿,也指认了你。”
陆寓微将那案卷一掷,面无表情地盯着薛昌龄,“薛昌龄,你若不认,就好好想想,七月十六至十九这三日,你在何处,做了何事,有谁可以替你作证。
也好好想想,若非属实,你的腰佩,究竟为何会到了紫芝姑娘手上。”
薛昌龄却一味沉默着。
恐惧、羞愤、委屈掺成惊天的骇浪,冲得他缓不过心神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面露痛苦之色,微阖着眼,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着颤。
陆寓微也不强逼他,耐心地等着他缓过神儿来。
薛昌龄终于开口,声音暗哑,“阁下是……陆大人?”
还不算顶糊涂,知道先问明白了再开口。
陆寓微略点了点头,“是,我也是受人所托,今日特意为你而来。
好叫你知晓,这桩案子,并不是冲着你的,你能说话的机会不多,眼下大概是唯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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