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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容算上刚到的那日,已经是足足饿了三日,安安静静坐在喜床上,除了反应变慢,倒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叫人扶着出了花轿,跨过马鞍,闻见酒筵上的酒香饭香,一时只觉得饥肠辘辘,越发不能忍受。
林容盖着盖头,目之所视皆是一片蒙蒙的红光,随着红绸牵引亦步亦趋,不敢多行一步。
末了,站定,听得堂上的赞礼者吟唱:“燃烛、焚香,参拜天地、父母祖宗。”
一番礼成,林容被众人簇拥着迎进喜房,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
四周寂静无声,只偶尔烛花刺啦,她不知在喜床上枯坐了多久,直到双腿微微发麻,这才听见外头二门上的云板声,仆妇的常喏声:“君侯到!
君侯到!”
门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渐渐逼近,一双黑云段绣金的靴子映入眼帘,停在三寸之远处。
喜床旁侍礼的仆妇小声道:“君侯,当行共牢、合卺之礼。”
陆慎挥手:“出去!”
高大的阴影顿时笼罩过来,久久不动,叫林容无端地生出一股寒意来。
陆慎嗤笑一声,见床头悬挂着一柄青铜剑,当下挥剑而去,龙凤盖头随之劈成两半,露出一张惊慌的美人面来。
那柄青铜剑锋利异常,是崔氏的陪嫁之物,按照雍地的风俗,新婚合卺之夜悬挂在床头,以作驱邪之物。
只是谁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有新郎用这柄剑划破新娘的盖头。
林容跌坐在床上,垂珠冠也散落在一旁,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很镇定,此刻手指却不自觉发颤,脑子一片混沌,心里哀叹:难道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她脑子嗡嗡了半晌,这才听见一声冷冽的笑声:“江州的县主,出身尊贵,在洛阳有光艳动天下之称,做一个美丽的花瓶,倒是异乎寻常的合格。”
林容回望过去,只见一身红色吉衣的男子,他似乎喝了不少酒,隔得远远的便闻得一股幽郁的酒气。
他后退一步,整个人漫不经心地斜倚在花梨木圈椅上,五色旒冕散落在一旁,伸手抚额,腰间珩、瑀、玉花、琚、冲牙、璜、玉滴组成玉佩便泠泠作响。
他人生得颀长而高大,长眉入鬓,微微勾起的薄唇似笑非笑,只那眼睛仿佛幽黑的深潭一般,桀骜十足、压迫感十足,又充满了考究和打量。
林容深吸了一口气,整衣下榻,福身行礼:“妾身崔十一娘,拜见君侯。”
陆慎却并无回应,林容顿了顿,并不在意,说出预先准备的说辞:“妾身从江州而来,实乃父母之命,不可违背。
临行前亲友殷殷嘱托,万望结崔陆两姓之好。
然则崔氏此前颇多失礼于雍州,妾身愧疚难当。
故而不敢忝居正妻冢妇之位,以陆氏夫人自居,更不敢对君侯颇多打扰。
今至雍州,只求一间僻静的屋子,一日三餐,四季衣帛,能够保全余年。”
说罢,便伏身在地,以示听候发落。
陆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望着跟前伏身的女子,一头鸦青色的秀发委顿在地,偏偏人生得极白,额前交叠的玉指隐隐泛青,倒是一副上好的水墨画。
良久,陆慎手腕微微一转,那柄青铜剑便轻轻挑起女子的下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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