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郁生逃也似地滚了,萧墨的眼神一直钉在他身上:“我能帮你杀了他。”
楚惊澜:“凭你碰一下就自损八百的手?”
“凭你的身体。”
萧墨扭过头来,楚惊澜看清了他血色深瞳,心魔没什么表情,但说出的话带着天然蛊惑人心的力量:“我附身在你身上,就能发挥出元婴的修为,杀他绰绰有余。”
楚惊澜被褥下的手死死抓紧,他一瞬不瞬盯着萧墨的眼睛,冷嘲道:“我如今这样废物的驱壳,你夺舍来有什么用?”
不知究竟是在嘲讽心魔,还是在嘲讽自己。
萧墨神色一绷:“说了不是夺舍,是附身。”
夺舍是剿灭本体意识,当心魔跟驱壳完全融合,修为就会变得跟本体一致,把本体炼化成自己的魔身,从灵体变为真实存在的人。
附身则是占用,心魔把本体意识撵到角落里,却不消灭,两者共存,这时心魔可以本体的肉身为媒介,在丹田暂时灌注自己灵力,施展自身本事。
魔族不同于魔修,他们积攒的灵力即便不化成魔气也能用,只不过影响点威力。
但心魔若强行抢占躯体,会对本体精神和躯体造成不小损耗,除非本体的神识自愿让步,否则每一次对驱壳的争斗,无论谁接管身体,都是两败俱伤。
楚惊澜明明知道区别,却还这么说,萧墨整个人都绷紧了。
楚惊澜:“我不可能让别人操控我身体。”
他即便废了残了,起码还是他自己,如果连身体都被别人掌控,那他还算什么,一缕不该在世间苟延残喘的孤魂吗?
让防备心极重的人把自己轻易交出去,比一剑杀了他还难。
萧墨手捏紧成拳:“不止楚郁生这样对你,整个楚家的态度你应该都猜到了,用你时恩威并施,掐着你脖颈命脉,没用了弃如
()敝屣(),他们这么对你(),你不生气?”
楚郁生方才冲进来说那番话,旁人听了都要血压一百八,当事人真能毫无反应?
“你为什么不气?”
楚郁生方才狂吠许久,楚惊澜一句话也不想说,但萧墨问上第二遍,楚惊澜被褥底下的手已经掐出血来。
他深吸口气,胸腔如破风箱被扯着疼,他挣扎着将头微微撑起一点,眼里带着血丝,冰冷又压抑地看向萧墨:“气又如何?”
萧墨眼中暗红的光流随着他的话流转:“去报仇,去雪恨!
凭什么就该你受罪?你不行就我来,身体给我,换我上!”
“我说了,我、不、会让心魔操控我。”
楚惊澜撑得辛苦,额上已经开始疼得冒汗,但噙出一个冷笑来:“想诱我心神崩溃然后完全控制我,想都别想。”
“我没有!”
萧墨只觉不可理喻,也怒了,“说了不夺舍!”
“相信一个生来就是为了杀我的心魔?”
楚惊澜咳着笑出了声,“信你是为我着想,我需要一个心魔来帮我吗?”
他刻意在“心魔”
两个字上咬了重音,萧墨愤怒着揪住他领子:“楚惊澜!”
楚惊澜被萧墨提起来的那一刻,胸腔里压抑的情绪终于到达巅峰,不可遏制迸发而出:“一个废人的壳子你还有什么好惦记的!”
屋外鸟雀仿佛被怒吼声惊飞,扑扇着翅膀匆匆忙忙逃离,平淡和镇定不过是虚假,不过逼不得已,不过长年累月在面具下无处发泄的真心。
萧墨抓着他的衣领,离他太近,看清了楚惊澜玉碎的霜雪,看见了下面滚滚岩浆,看见了他破碎但仍存的傲骨。
楚惊澜自醒来,至始至终没问过自己是不是真成废人一个,他不从旁人这里寻找确切答案,不代表他心里不在乎。
楚惊澜比谁都难受。
萧墨一缕发丝垂落在楚惊澜耳边,一时间房中只剩楚惊澜艰难又粗重的呼吸,和压在喉头的咳嗽。
“我还当你什么都要憋在心里,疼死自己。”
萧墨面上的怒意消失了,他轻声道,“这不是能说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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