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没忘,”
司马澈眸中杀气一闪,粗暴地打断他,“当年的事我一刻都没忘,所以我必须获胜,然后才能允许自己慈悲。
崔宁,你听——”
说到这里他忽然噤声,帐内安静下来,而后帐外冲天的喊杀声传入帐中,振聋发聩。
安永脸色苍白,心寒到极点,这时就听司马澈在他耳边阴鸷地低语:“听见了吗,这就是我的士气。”
安永倒吸了一口凉气,攥紧双拳,一字一顿地反问:“所以呢,现在你要杀了我,去鼓舞你的士气吗?”
司马澈脸一僵,丢开安永站直了身子,用讥刺的语气冷冰冰地嘲弄他:“既然能猜到,你不想求我吗?”
安永默默望着司马澈,与他对视良久,直到令他觉得自己方才的提议,无聊得像一个笑话。
司马澈蓦然感到一丝狼狈,不由憎恶地瞪了安永一眼,转身走出了大帐。
安永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大帐中便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直到这时安永才有余暇环视四周,只见大帐内陈设清贵,而自己躺的床榻又柔软舒适,便猜到此处是司马澈的营帐。
作为俘虏,这份待遇却让他心头阴霾更沉,不知道司马澈会拿他如何处置。
此刻帐外千军万马,逃出去已是毫无成算。
昨夜决定前往千金堨时,不是没想过这样的结局,他并非圣人,即便再觉得生无可恋,事到临头还是会有些害怕。
安永幽黑的双眸缓缓滑动,在帐内找寻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却最终颓然放弃——在敌营中心负隅顽抗,只能换来更多的屈辱。
就在思绪纷乱时,帐内光线忽然一变,他本能地抬眼望去,就看见一位清矍的老者正向自己走来。
此人身着素净的布衣,看着不像武将,倒似谋士。
安永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下一刻忽然意识到来者是谁,整个人顿时怔住。
这个人,正是他——崔永安的父亲!
多年的边荒生活使这位昔日的白马公两鬓霜白,面容也沧桑了许多,是以安永没能在第一眼认出他。
安永的手不自觉地颤动起来,这一刻真正感觉到了恐惧——当年崔公前往东山隐居,却悄然失踪,早有传言他是潜入边荒投奔了司马澈。
尉迟奕洛瑰因为一心记挂在崔永安身上,并没有过问此事,然而眼下真相大白,安永才意识到这一笔自己亏欠了多年的债,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刻。
可是这笔债该从何算起?他先是自己做了叛臣,然后害得母亲过世,乃至成为天子禁脔……冷汗潸潸滑下脊背,安永艰涩地干咽了一口唾沫,哑哑开口:“父亲……”
崔公漠然端详着他,没有说话。
“一切都是我的错,”
安永故意隐去崔永安之名,望着崔公恳求道,“新丰城破之日,求您保住崔府,由您出面,官家一定能顾念旧情……”
“当然是你的错,”
这时崔公终于缓缓开口,脸色依旧冰冷,像在面对一个与己无关的人,“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我在边荒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论你是自愿或者被迫,能在蛮夷淫威下保住崔府,总归是你的功劳。
待到官家收复新丰之日,这些事我会替你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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