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令苦笑,抬袖抹了抹泪,“但老奴知道,一个母亲,是不会这样下狠手对付自己的儿子的……”
薄暖眸光愈静,慢慢道:“多谢大人提点。”
还未走入宣室殿,已听见那边一片吵嚷之声。
“本宫是陛下的生身母亲!
母亲来看望孩子,有错吗?”
是文太后清凌凌的声音。
薄暖快步走上,便见到宣室殿前,仲隐面色凝重,几名郎卫持戈相交,挡住了梁太后文氏的大驾。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从殿中安然迈步走出,“来人,将梁太后带回去!”
薄暖一惊,与众人一同跪了下去,“太皇太后长生无极!”
呼声响亮震天,然而文太后没有跪。
薄太皇太后一身玄羽翟衣,发上五采华胜摇曳日光,气度高华令人不敢逼视。
她一字字慢慢地道:“文玦,你为何不跪?”
突然被直呼其名,文太后的脸色因羞耻而惨白如死。
“妾为何不能面见陛下?”
她咬牙道,“请问太皇太后?”
“陛下有伤在身,不便相见。”
薄太后坦然道,“老身还在详查陛下遇刺之事,还请梁太后回宫静候消息。”
文太后晃了一晃,手指颤抖地抓紧了袖子,声音几乎是尖利的:“太皇太后在怀疑妾?!”
“老身并未如此说!”
薄太后厉声道,“然而你今日御前无状,已足够治罪!”
一片惨然的沉默,而后文太后发出一声清晰的冷笑,一拂袖,转身即去。
她在路上与薄暖擦肩。
似乎有所停顿,似乎没有,她只是看了薄暖一眼,那目光薄凉,不带丝毫的温度,薄暖的心忽然一沉——
她想到了金丝笼中那只死不瞑目的青色雀儿。
“恭送太皇太后!”
身边的人又跪倒一片。
薄太后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道路旁的她,辇车径自起行,翠华摇摇而去。
薄暖在夏末的阳光里站了片刻,只觉寒意砭骨,突然回过神来,提着裙角径往殿中奔去。
冰冷的宫掖,危机四伏的墙,她拂过一重重垂帘和长扆,一片冷肃的富贵锦绣之中,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人,那个能带给她温暖和安全的人,唯有他,唯有他能——
顾渊一怔,大约因为久卧的缘故,他沙哑的声音平和了许多,目光亦是柔软的:“怎的这样急?”
第四五章生死以之
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看见他正坐在床上,由孙小言服侍着喝药,周围宦侍各司其职,一片安详。
就好像刚才殿门口的事情他全不知情,就好像掖庭狱里的那场审问与他完全无关。
胸口的血液渐渐冷了。
她一步步走上前,低低地问他:“你认为是谁做的?”
顾渊顿了顿,侧首吩咐一句,孙小言收好药盅,领着众人退下了。
然后,顾渊才抬眸看向她,眸底一片沉寂,仿佛潮水洗过的沙滩,没有了任何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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