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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昳领了父命,引薄暖往内院步去。
亭台楼阁,池苑水榭,清灵而高贵,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粗鄙豪家的气势。
穿过夹道上枯枝横斜的桃林时,薄昳忽然侧首,对她微微一笑:“去我那里,我有礼物拿给你。”
薄暖低头道:“阿兄怎地如此客气……”
如此说着,仍是随着他走去。
薄昳的房间是一间极其敞阔的书房,简册堆叠如山,薄昳低身在其中翻找,册端系的方便查找的红流苏都垂落下来,风一吹便簌簌舞动。
薄暖置身其间,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薄昳笑道:“这都是我在太学里读的书。”
薄暖道:“阿兄很厉害了,年十五便出学补吏,年十六便考成返京,我朝怕还没有这个先例吧?”
她知道的倒多。
薄昳温和一笑,神色是谦虚的,“原本我出了太学,当是考甲科,入宫为郎的;是父亲做主让我考了乙科,说男子当出京历练历练,然则我历练不久,终是要回来补郎的。
——啊,找到了!”
薄暖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嫡亲兄长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脸色有些古怪。
他竟送她一部书。
书名《周官》,足有十来卷长简,他有些局促地抱着,微带希冀地看着她。
半圆形的简端都快磨平了,编册的韦绳却是簇新的,简上的墨字也漆黑湛亮。
薄暖呆在当地,竟不知该接不该接,薄昳僵在那里,有些尴尬地道:“这虽是我用过的旧书,但我特意将它换了编绳,怕你看不清还重新临了一遍……这是好书,你以后用得着。”
薄暖抬起头来,薄昳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薄暖伸袖子抹眼泪,哽咽道:“除了阿母,从来没人这样待我好的……”
薄昳叹了口气,面对女孩子的眼泪他实在是束手无策:“你别哭,你是我一母同胞的阿妹,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去?”
薄暖拿过一卷《周官》,看见书上还有字迹清秀的批注,竟和母亲的字相差无二,心头又是一恸,悲声道:“阿兄,阿母殁了……阿母殁了!”
薄昳怔了怔,将书卷都放在了一侧,上前一步,将她揽进怀中。
这个女孩,成日里披挂着千万层的防备,他原以为还需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让她坦诚;可是此时,他就已然分不清她的表情,到底哪一种是真实,哪一种是演戏了。
她抓着亲兄的衣襟细细地哭泣,虽是第一次见面,却也能感受到他心胸之中奔流的那与自己出于同源的血液,那让她感到安稳,感到熨帖,感到仿佛有了希望。
薄昳垂眸,手掌慢慢抬起,轻轻地摩挲她乌亮的长发,轻轻地道:“刚才在路上不及问你,阿母……是怎样的?”
薄暖收了收泪,眨着一双湿润的眸子,恻然遥想,“阿母……阿母很好看。
她会编五彩绳,乞巧节和重阳节上的那种,她时常拿去卖。
我与阿母一同住在睢阳城里,阿母做各种杂工,但她最擅长的是刺绣。
她花钱给我找了个女夫子,学了点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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