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讪讪的,扁着嘴不再说话了。
羊肉吃过一轮,后头该涮大白菜粉条了,他拿筷子捞,满满给小树堆了一碗。
定宜道了谢,问七爷知不知道仓索家,打听下来那户是七爷的包衣,万一有需要,旗主子说话一句顶别人十句。
七爷剔着牙花儿说:“看金库的索家呀,知道。
原先住秦老胡同,后来搬了,搬到灯市口东路那片去了。
济仁堂边上盖一楼,一块套一块弄成个四不像的院子,挺大的,那就是索家。
你问这个干什么?索家是你亲戚?那正好,远兜远转,还是一家子。”
弘策拧着眉头说:“七哥,你能不能别这样,老往上瞎凑合什么呀。
她跟了我就是您弟媳妇儿,有这么和弟媳妇儿说话的吗?您不看别的看着我吧,我还健在呢!”
这下子七爷没话说了,人家有道理,他也没法反驳。
小树和老十二的事儿,其实在绥芬河他就知道,他们有了那层,早就容不下别人了。
他就是不太甘心,过过嘴瘾心头也舒坦。
定宜怕他们抬杠,忙叉开话题,规规矩矩敛着裙转向七爷这边,轻声细语说:“也不是什么亲,就是旧相识,我们父辈里有交情,这回要登门拜访。
您知道他们家闺女吗?都给人没有?”
七爷想了一阵才道:“我记得好几年前了,那时候我刚开衙建府,鸡爪子年三十儿上我府里磕头贺新禧——鸡爪子就是索家家主,叫索涛。
这主儿瘦,给他取个绰号叫鸡爪子。
他进门强颜欢笑,磕完头就哭了,说他们家大闺女没了,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头天好好的,第二天叫半天不开门,进去一看人都凉了,反正是死了一个。
还有个小的,给没给人家我没印象了,照理包衣家办喜事儿,都得上旗主子那儿通禀一声,给主子回个话儿,请主子喝喜酒。
我没记得索家有这宗……也可能说了我没去,奴才多了,没那脑子记。”
定宜回头看弘策,“灯市口离同福夹道不远,正好回去看看我师父。”
弘策说:“该当的,我让人备上礼,你给师父送过去,是你的孝心。
我手上事儿放不下,一会儿就得上刑部,让关兆京伺候你回去。
索家那儿,不管人还在不在,别露口风,免得横生枝节,记着了?”
她嗯了声,“你别操心我,自己肩上担子重呢,先顾你那头。
我这里都是小事,自己能办妥的。
当初没遇见你,水里泥里摸爬滚打的,不也一直好好的嘛。”
他笑了笑,替她勾开颊边的一缕发,低声道:“那不一样,以前是没指望,万事靠自己。
这会儿不同了,再让你一个人闯,不是我的失职么!”
他两个眉来眼去,七爷在一边酸倒了牙。
他心里还是很难过,觉得留下吃这顿饭是个错误,看着他们这股恩爱劲儿,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他的心该收回来了,老十二说得没错,这是弟媳妇儿,他再混蛋也不能肖想,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哄他那蒙古福晋去吧!
一时吃罢了饭,各忙各的去了。
定宜这儿筹备好了大小八件,看天光到了师父下职的时候,这就上轿奔同福夹道。
下车有关兆京相扶,说:“福晋您少待,奴才进去给清清场子。
大杂院儿人忒多了,什么泥猪癞狗的都上来搭讪,没的惊了您。”
定宜瞧他这样真不习惯,当初进王府求见王爷,看见这位总管,真大气儿不敢喘。
现如今倒好,一口一个奴才,她有点生受不起,便笑着推诿:“谙达别这么叫我,八字还没一撇呢,让人听了笑话。
我自己进去,没事儿的。
我在这院子住了五六年呢,里头街坊都相熟,不能因为攀了高枝儿就眼里没人了,要不让人背后怎么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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