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凉棚边沿的雕花栏杆上坐下,两手撑着问他,“你和十二爷交情不错,常来常往的,听见他说我什么没有?”
定宜把加了水的瓦罐挨个儿端进笼子,天热,有的鸟爱干净,一天要洗好几回澡呢。
听见七爷这么说,回头道:“没有,您太抬举我了,十二爷有话也不会和我一个下人说。
他是您兄弟,您比我知道他,议人长短不是君子所为。
再说了,您有什么可让人背后数落的?我以前老觉得您不易亲近,其实您是大好人。
您不是那种爱耍心眼儿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样的人品,没得挑的。”
这兔崽子,说起奉承话来一套一套的。
七爷挺高兴,“叫你说着了,我们老辈儿里厉害,十八个心眼子。
到我这儿呢,七窍通了六窍,难怪人说一代不如一代,我自己寻思,那又怎么样呢,爷乐意,碍着谁了?个个聪明伶俐,个个能当皇上,那天下不得大乱呐?还是我这样的,胸无大志,每天仨饱一倒,活得安稳无虞。”
这些凤子龙孙,没有一个是傻的,七爷也知道太出挑容易叫人掐头,宁愿窝囊点儿,恶名在外,朝廷里就没人惦记他了。
定宜呵腰说:“您圣明,这世上能参透名利的人真不多。”
他凤眼斜飞过来,“可不嘛,连你都知道攀高枝儿,更别说富贵圈儿里打滚的人了。”
说着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嘀咕了句,“想起来了,要上我们太妃那儿辞个行。”
不再多话,转身就走了。
真来去一阵风,定宜呵腰恭送,王爷们要和家里人道别,她除了师父师哥没别人。
本想无事的,谁知道门上使人来通传,说她爹来了,她一听就头疼,奶妈子那男人来得倒是时候,再晚一天她就走了,他的月钱也就没着落了。
其实大可以不去见他,冷落他,他也不敢在王府闹。
可是再一琢磨,不去不行。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不能功败垂成。
银子如今不是大事,要紧的是能顺顺当当上路。
花钱买个太平,别临了让他一嗓子喊出去,说沐小树是温禄的遗孤,那娄子就捅大了。
摸了两块碎银子装进袖袋,这就出角门见他去。
沐连胜是黑脸膛,半个夏天过来,更黑得锅底似的。
庄稼人嘛,虽说到处打秋风,春季的时候却下秧种瓜。
到夏天摘瓜推到集市上,整个或者切了片卖,来钱比较直接。
别看他长了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其实人不像面上那么简单,也耍赖不讲理。
定宜对付他有招儿,他横你得比他更横,骂完了再把钱给他,打个嘴巴给颗甜枣,一向是这么过来的。
她上去请个安,“大大您来了?”
沐连胜半哼不哈的,上下瞅她的打扮,“是啊,不来连你人都找不见了。
您这是升发了呀,怎么着,人有出息了,俸禄几儿呀?”
她耐着性子说:“昨儿才来的,有俸禄也不是这会儿拿。”
“这是跟我哭穷呢!
我有两个月没进城了,你一见我就这样?”
他咳了声,“其实呀,我不是找你要钱来的。
你好歹在我们家长到这么大,如今我上年纪了,干不动了,还指着你养我老呢!
家里不是给佐领看地吗,那地荒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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