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爷的道行低,没用的。”
我大奶奶说:“只怕是要请吉祥寺的了然和尚来,搞个推盘递送,将孤魂野鬼,远送别方,才行呀。”
“老帽子哎,你先别急。”
我大爷爷说:“我猜想,黄连的病,是心病。
心病需得心药治。
到茅根回来了,她呢,什么事都没有了。”
“茅根,太不懂世事了!”
我大奶奶说:“我哪晓得,他几时回来哟!”
我大爷爷阴沉着脸,活像所有的人,都欠了他五十贯钱,走到生屋场。
滑石痞子说:“哦豁,枳壳大爷,你走错了路哒!
怎么舍得闲逛呢?”
也别怪滑石痞子,我大爷爷租种的四亩水稻田,就在滑石痞子的屋门口,我大爷爷上过身,下过身,就是不肯进屋坐一坐。
滑石痞子端来一个茶盅,递给我大爷爷。
说:“我去寻几粒花生米来。”
我大爷爷以为茶盅里盛的是茶,想一口饮了。
忽然闻到一股酒味,才细细地尝了一口,果然是米酒。
我大爷爷记得,上次喝酒,还是端午节时候。
一口酒含在嘴里,一滴一滴,侵入肺管子里,侵入脾胃里,我大爷爷心中的愁绪,一点一点地减少,从五脏六腑中升起一点一点的豪气。
滑石痞子滴酒不沾。
老痞子说:“枳壳大爷,隆回县摘星楼的李复生的正宗通书上说,今年是七屠共猪,九龙治水,一人得饼,九人抢食。
看这个烂年岁,上半年大涝,下半年大旱,这年景,正好落在李复生的印板上呢。”
我大爷爷说:“滑石哥哥,涝也好,旱也好,最怕的还是绝母子呢!
我大爷爷所说的绝母子,就是蝗虫,蝗虫若是铺天盖地而来,别说颗粒无收,连稻秸秆,也被蝗虫咬得刷把子一样。
滑石痞子的神色,颇为凝重。
老痞子说:“哎,绝母子灾害,七八年未来了,今年的气候,正好适合绝母子生长。
枳壳大爷,你是种田的行家里手,这方面,你要捺点神呢!”
我大爷爷喝完酒,走到下芽丘的田埂上。
我二爷爷带着我几个姑母,和我爷老子决明,一担一担的河水,从六百步远的西阳河里挑来,一瓢一瓢地洒在稻田里。
稻田中,泥土已干裂在手指宽的缝隙,一瓢水浇上去,白色的泥土,出“嗞嗞”
的声音。
浇水的人还未离开,泥土又白了。
我大爷爷问我二爷爷:“贺家的坝水,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家里放?”
“还要五天。”
“唉!
这禾苗,正在抽穗扬花,不晓得等得了五天吗?”
“鬼晓得呀。”
我二爷爷说:“这天公公,硬是不晓得做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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