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走,留下会死。”
丁白看了他一眼,只见卞翎玉半边脸都覆盖了银白色的鳞片,放在被子外的手,哪里还有原本修长的模样,那分明是一只银色利爪,锋利程度极为可怖,轻轻搭在被子上,就把被子划破。
而从他身上伸出来的骨刺,正洞穿了苍吾兽的心脏,把苍吾兽死死钉在地上。
昔日在明幽山作威作福的苍吾兽,无力趴在地面,哼哧喘气,瑟瑟发抖。
这一幕明明看上去很可怕,但丁白却莫名觉得怪诞而华丽,像是祭祀般神圣庄严。
卞翎玉身上的鳞片,泛着美丽冰冷的光泽,竟比世间最温润的玉石还要好看,吸引人想去跪拜。
若是八岁的丁白,还会相信卞翎玉中了妖毒才会变成这样。
如今过去三年,丁白也没了那般好骗,一看卞翎玉这个模样就不正常,不可能只是中了毒。
丁白胆子不大,他和卞翎玉相处了三年,虽然有些感情,可是这点感情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他张了张嘴,讷讷道:“那……那我给公子添好炭盆再走。”
卞翎玉闭着眼,没理会他。
丁白小心翼翼过来,熟练地在屋里生了炭,又吹熄烛火,最后把丹药放在了桌上。
小孩跑出去,犹豫良久,在门外对着卞翎玉磕了一个头。
磕头声响在黑夜中,掷地有声,丁白最后看了一眼卞翎玉,跑出了院子。
今日是初一,原本是卞清璇送丹药的日子,但卞清璇没有来。
师姐一直说公子执迷不悟。
昨夜他们反目后,卞清璇已经不会再管公子了。
丁白很早就隐约感觉到,在宗门中,师姐认可的人,才能活得好,而今师姐想要公子跌入泥淖。
自己留下师姐或许会杀了他,这不是开玩笑。
小少年走进黑夜中,最后回头看了眼院子,心里难免也有几分怅然,不知道他今后怎么过。
公子,保重,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离开卞翎玉没看一眼,卞翎玉只睁着墨灰色的瞳,看着天边。
天幕泛着冷,今夜看不见月。
卞翎玉对丁白没什么感情,当年他母亲抱着弟弟离开,卞翎玉都不是很伤心。
母亲说,他们这一族,都是冷心冷清的怪物,除了对伴侣的占有与禁锢,冷漠得令人发指。
她还诅咒他,长大后,永远也不得所爱。
涤魂丹残余的作用抵不过苍吾兽的毒,卞翎玉才会显出真身,之后他会慢慢变成先前那个体弱的凡人。
至于师萝衣,他阖上双目。
卞清璇总说他在望着镜花水月,但卞翎玉其实从未期待。
卞翎玉很清醒,他这幅逐渐残破的躯体可以带着尊严变老,可以死去,但不可以像父亲一样,忘记职责,发疯发狂。
在陨落之前,他必定得先杀了那几个堕天的畜生。
这才是他该做的事,他惟愿师萝衣能走得远,也只能看着她走远。
他银瞳清冷,不化蟾已经死了,从他手下逃窜的只剩朱厌之魂。
师萝衣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去探望卞翎玉,没想到第二日传来噩耗,花真夫人仙逝了。
花真夫人是卫长渊的母亲,年轻时为了救卫父,中了剧毒,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卫父为了让她活着,寻了不少灵丹妙药,拖了这么些年,终于在昨夜病逝。
师萝衣得知以后,连忙与茴香前往卫家吊唁。
临行前,她托人告诉丁白,说自己会来就去探望卞翎玉。
卞翎玉目前有卞清璇照料,想来不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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