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手被碎瓷片越嵌越深,血迹蜿蜒而下,在地上绽开的鲜红就像那日她涂抹的不合时宜的口脂:“这几日的药钱、饭钱、床我都算成铜钱,付给你。”
这条漂亮的鲤鱼血迹斑斑且瘦骨嶙峋,但他突然愿意相信。
“好。”
他说。
“立字据。”
姑娘低声道。
他没听清。
“立字据!”
姑娘咬紧牙关,拼了命让声音大一点。
他不明所以,但仍旧照做,字据简单又潦草,他率先签名、摁手印,拿着薄薄的麻纸,他似笑非笑地问:“我现在可以过来了吗?”
“放在那里。”
姑娘手中的碎瓷片抬了抬,指了指不远处的斗柜。
他应声照做。
姑娘没有用笔,而是用手指颤颤巍巍地沾着血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贺山月。
他在口中呢喃。
“其实,这张纸没有任何效力。”
他觉得可笑:“若藏坏心,又岂会被薄薄一张纸约束住?”
小娘鱼双手撑在斗柜上,手腕翩飞如蝴蝶,声音很低:“我知道。
但这是我最后的”
如果不必为玉石俱焚而付出生命,那么,这就是在走投无路的绝境处,她能为自己做的、最后的、徒劳的,保护。
他不太清楚这个年岁尚小的姑娘究竟生了什么,但瘦如骨削的身形和鬣狗般防备的态度,足以证明她必定经历了极致的惨痛。
他没有细问,就像他不会讲他的过去、王二嬢不会讲一个四川婆子怎么来到了江南、老陆那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是怎么得来的一样。
“过桥骨”
,白骨过了奈何桥,就重生是活人。
知道这一点就够了,不必深究更多。
如果明码标价的契约能让人安心,那就这样做吧。
明月高悬,孙五爷出神地望住白玉石臼,孔雀石已被舂得细碎零散,轻风掠过窗棂,将漂亮的绿色,柔和地卷到他思索的关口。
孙五爷如梦初醒,吩咐小厮:“我说过,明火和纸糊的灯笼都不要出现,若是矿石和画烧了起来怎么办?”
小厮忙道:“是!
是!
五爷,出门在外,难有周全,那厮从仓里偷了画,前几日才在松江府捉到,审了好几天,决口不说画去哪处了,这才想生火,用烙铁吓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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