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点在这凡人诉求之中被淹没,幸亏沈谧冷冷在他耳边颇为不满地说:“还不快走。”
萧椒狠下心,抽出自己的衣袍,一跃而起。
涤尘剑托着陈安,萧椒拉扯着沈谧,逃也似的跑了。
他对那些来找他问真龙气运的同门同道做得到不理不睬,却被这乌压压一片跪在自己面前的凡人搅乱心神。
漫漫修仙路的每一步,止禹山上的每一年,舒卷堂里的每一堂课,都告诉他,修士的责任与使命是要保护苍生、保护那些比他们短命很多的凡人,他无法做到在这一个一个响头中对那些绝望的诉求置之不理,但同时他又觉得有些恐惧。
萧椒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也知道自己担不起。
这才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抗拒天道与宿命的心结。
“凡人愚昧,看不透生死,不必理会。”
沈谧说。
萧椒“嗯”
了一声,又是许久沉默,才开口问:“那你呢,看透了吗?”
沈谧短暂地顿了一下,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回道:“人死如灯灭,有何看不破。
逝者已矣,难平是一生,不平是一生,走到尽头就没了,除非转世轮回。
他们要你逆天而行还他们妻子儿女亲朋,难道你也要弄个回魂阵出来?”
这番话颇有些长了,沈谧说一节停一节,他这会儿倒是一套一套的,大概劝起旁人总是比劝明白自己要容易许多。
萧椒看沈谧气力不支,便道:“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带你去苍聆山的灵泉疗伤。”
沈谧见他似乎从方才那些人纷杂的言语里回过神来了,撑着自己直起身子:“你把我随便放到哪个山洞里就行,外物于我无用,我自己调息便可。
至于你,还是早些回你的仙门去。”
萧椒:“……”
天杀的老妖怪。
“阿谧,你我纠缠至此,你不是不明白我的心意。
你……你若真的无心,大可看我陷进那缚神咒里——那样好像也触动不了龙首玉。
可你要是有心,又为何到这地步还要赶我回去?”
沈谧敛眸没看萧椒,语气里听不出起伏:“不为何,你我本是殊途,如非有这龙首玉,你已在我手上不知死过几轮了,我是恶念所生,与你仙门之道截然不同,纵使追根溯源我与你师门有些渊源,那也是段孽缘。”
沈谧似乎是想趁这个机会掰开了揉碎了给萧椒讲清楚:“你拉不动我,我不会被你,不会被任何人改变,我要杀的人要报的仇绝不会忘,至于这过程中要经历什么,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必劳烦你每次豁出性命来救我帮我,我还是那句话,往后刀兵相见,不必留情。”
萧椒耐着性子听完,忽然笑起来,是那种没什么意义的笑容,没有什么情绪。
他说:“道不同……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罢了。”
沈谧终于觉得自己对萧椒这死缠烂打的执拗没辙,妥协了,“如若我这不伦不类的魂灵能入得轮回,来世我来寻你——这一世先欠着。”
沈谧叹了口长气,想到了自己袖中那成了鬼还宝贝似的珍藏着一方罗怕,为了生前一点微不足道的心动执念几百年的李无。
沈谧由沈漓一念所生,其实很能与苦楚悲愤共情,只是那时他心里空空的,到如今才算能明白一二了。
李无活着的时候喜欢上那个姑娘,只是惊鸿一瞥,听了她几句温软规劝告诫,便动了心,一辈子没放下。
如今萧椒这虎头虎脑的大傻子追着沈谧跑了这么久,使尽浑身解数,似乎终于在沈谧心里撬开了一条缝。
可萧椒惯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他并不满足于这一条小缝。
“我不要那虚无缥缈的来世。”
萧椒说,“我只知晓一寸光阴不可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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