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学衡》杂志上似乎传出一个胡适之君做古体诗的恶消息,这个消息即使是真的,大概也不过是像昨天北京大学学生穿着蟒袍补褂做“盲人化装赛跑”
一类的事,不值得使《学衡》的同人乐观,也不值得使仲密君悲观的。
仲密君还有一个大错误,就是把“不思想界”
的情形看作了“思想界”
的情形。
现在那些“参禅炼丹,或习技击,或治乩卜”
的人,难道真是“思想界”
中人吗?他们捧着一张用画片放在聚光点外照的照片,真心认作吕祖的真容,甘心叩头膜拜。
这样的笨伯也当得起“思想界”
的雅号吗?
仲密君举的例有朱谦之君的讲“古学”
,梅胡诸君的《学衡》,章太炎先生的讲学。
这都不够使我们发生悲观。
朱谦之君本来只是讲“古学”
;他的《革命哲学》与他那未成的《周易哲学》,同是“讲古学”
。
他本不曾趣时而变新,我们也不必疑他背时而复古。
梅胡诸君的《学衡》,也是如此。
知道梅胡的人,都知道他们仍然七八年前的梅胡。
他们代表的倾向,并不是现在与将来的倾向,其实只是七八年前——乃至十几年前——的倾向。
不幸《学衡》在冰桶里搁置了好几年,迟至一九二二年方才出来,遂致引起仲密君的误解了。
至于太炎先生的讲学,更是近来的一件好事,仲密先生忧虑“他的结果……只落得培养多少复古的种子”
,这真是过虑了。
太炎先生当日在日本讲学的历史,仲密君是知道的。
东京当日听讲的弟子里,固然有黄季刚及已故的康心孚先生,但内中不是也有钱玄同沈兼士马幼渔朱逷先诸君吗?仲密君又提及上海因太炎讲学而发生的言论。
但以我所知,上海报界此次发生的言论并不表现何等盲目的复古论调。
太炎先生有一次在讲演里略批评白话诗与白话文,次日即有邵力子与曹聚仁两君的驳论;曹君即是为太炎的讲演作笔记的人,这不更可以打消我们的疑虑吗?
最后,我想提出我自己对于现在思想界的感想:
我们不能叫梅胡诸君不办《学衡》,也不能禁止太炎先生的讲学。
我们固然希望新种子的传播,却也不必希望胡椒变甜,甘草变苦。
现在的情形,并无“国粹主义勃兴”
的事实。
仲密君所举的许多例,都只是退潮的一点回波,乐终的一点尾声。
即使这一点回波果然能变成大浪,即使尾声之后果然还有震天的大响,那也不必使我们忧虑。
文学革命的健儿们,努力前进!
文学革命若禁不起一个或十个百个章太炎的讲学,那还成个革命军吗?
一九二二,四,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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