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大哥被勒索的事!”
然而,倚在床头的黎母忽然抬起头:“你大哥之前的经纪人,就是因为上次那个视频的事,被这个坏种抓住了把柄,现在他在勒索你大哥一大笔钱,你知道吗?”
她的语气里隐隐含着指责。
黎江也转过身,正面对着黎母:“……妈,我知道。”
或许是他的态度太过坦然镇定,黎母盯着黎江也,却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她刚才才哭过,鼻子和眼睛都泛着红,此时胸口起伏着,看得出情绪激动,但似乎还在压抑着。
“妈,大哥那边他得自己处理,报警还是用别的方式解决,也都不是我能插手的事。
但房子……”
黎江也停顿了一下,以一种相对平静的态度继续:“我知道你着急,但现在大哥手头紧张的话,确实压力太大了,要不就先等等,等过阵子拆迁款下来再张罗?”
“等拆迁、等拆迁!
我这辈子算是都耗在这拆迁上了,等、等,也不知道等到我死了之前能不能换上这个房子!”
没想到黎母竟然在这里发作了,她的眼睛发红,哭着道:“我早就和你说了,咱们母子仨一家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大哥现在成名了,咱们家才有了指望!
你说你当初要是不只想着自己,视频的事帮了这个忙,至于埋了这么大个个雷给你大哥吗?”
“那是你大哥,又不是外人,你帮他不就是在帮自己吗?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啊?为什么不听!”
黎母越说越是语声尖利:“拆迁拆迁等不着,现在好不容易盼到你大哥出息了,有能力换个大房子了,可坏人又都盯上了他,这世道怎么就这么坏呢?苦了一辈子,什么都指望不上,怎么就熬不到一个头呢?”
她用力地用手砸着自己的被子,发出一声声的闷响。
人老了的时候,反而会更像是不懂事的孩子,她像是那个因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糖果的、在地上打滚的孩童,歇斯底里地、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痛苦。
“苦了一辈子”
,听到这里的时候,黎江也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像是黎母的一下一下,都是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也想哭。
怎么会不想哭呢。
那些苦日子……那些要每天攒一角钱,凑一个星期才舍得买一瓶冰汽水的夏天;那些老师要收习题集钱的时候窘迫的支支吾吾;那些自己学着修理电灯泡、做家务、陪母亲在夜市吆喝着卖小吃的童年。
他就是在那些苦日子里一点点长大的。
从小到大,他听了太多次母亲这样哭着抱怨,以至于几乎时时都觉得亏欠,甚至在某些隐秘的时刻会偷偷怀疑母亲是不是怨恨着这样的生活。
他背负着这样的愧疚长大,到了这一刻,已经到了某种近乎崩溃的临界点。
他不感到意外,大哥不会诚实的。
因为他只需要说那么一点信息,就足以让母亲把换不上房子的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
他当然有太多尖锐的问题可以问。
到底是谁埋的雷?喝酒打人的是谁?
他甚至也可以把大哥嗑药的事全部都抖落出来,可那一瞬间,他就只想问这样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妈,”
黎江也走过来,在床边蹲了下来,他眼里含着泪意,轻声问:“你真的觉得是我的错吗?”
那样仰头看的角度,就好像回到了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哀求地看着妈妈。
那其实已经不是仅仅在问视频的事,而明明是在泣血地问:
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吗?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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