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时候,狄其野想把后院分一半挖成荷塘,顾烈坚决不许。
于是狄其野用瓷水缸养起了睡莲。
那是名家烧制的一套淡青冰裂纹瓷器,是过年时秦州献上来的年礼,从井口大小的瓷水缸,到不足手腕粗细的瓷水杯,大大小小足足三十三个。
当时狄其野瞧着喜欢,挑了三个走,一个水杯拿来喝水,一个罐子拿来投壶玩,一个瓷水缸摆着没用,现在正好拿来养莲花。
到盛夏时,那移来的睡莲骨朵们还真开花了。
狄其野剪了一朵,从顾烈殿里同套的瓷器里取了比水杯大一点的那个,盛了水,把那朵睡莲放进去飘着,送给顾烈,说是借住平房的回礼。
顾烈看着地方献上的瓷器、宫里的水、近卫找来的睡莲,干笑两声:“定国侯破费了。”
“破费什么?都是你的,”
狄其野直白道,“重要的是心意。”
顾烈能说什么,这人总占着理。
顾烈回想起这些旧事来,不知不觉又在看着狄其野。
总之就是愁人。
狄其野嫌热,伸出手来,把毯子连被子一起掀了。
*
狄其野热得满身大汗,到最后热醒了,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顾烈。
狄其野小吓了一跳。
他表现了这么多天,顾烈一点窍都没开,怎么他病倒一晚上,这人就主动睡边上了?
仔细一看,想明白了。
狄其野身上盖着软毯,顾烈睡在软毯上压着一边,另一边压着青龙刀。
然后在上面盖了顾烈自己的被子。
狄其野虽然不是不感动,还是对天翻了个白眼。
这人做到这份上,居然还是一点都不开窍。
狄其野看着顾烈近在咫尺的肩膀,磨了磨牙,简直想咬他。
这人睡着了,还是不见放松,神情严肃,眉头也轻拧着,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计划着复楚大业。
狄其野用视线描摹起顾烈深邃的五官。
顾烈有个高鼻梁,狄其野想起大校们说的笑话,唇角微勾。
顾烈的唇不薄不厚,按颜法古说来,应该是既不薄情也不滥情,而且顾烈还长了一双眼尾微翘桃花眼,桃花眼,不该走桃花运?
明明长了这么一张英俊的脸,偏偏把自己活成了小老头。
狄其野腹诽着,忽然闻到了极淡的香气。
可他明明没受伤?
狄其野小心地靠近,伸鼻子嗅了嗅,闻出那淡淡的夜息香是出自顾烈的衣物。
明明在青城山的山谷留宿时,顾烈衣物都还清清爽爽的没有熏香。
难道顾烈的头痛已经到了睡不好的地步?
狄其野心中叹息,这人就是思虑太重,还总对他生气,所以才会睡着时都皱着眉。
他不知不觉伸出手去,用中指和食指点按住顾烈的眉头,往两边抻,想把顾烈的眉心抻平。
“狄将军,你在干什么?”
有人咬牙问。
看看,又对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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