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几句话说话,她已经走回裴显面前。
她还在长身子的年纪,脚下蹬着厚底马靴,个头也只到他胸口,被宫灯拉得过长的阴影再次完全笼罩了她的身影。
初夏燥热的夜风吹过,姜鸾在明暗灯火里抿嘴笑了笑,露出两边可爱的小虎牙,半真半假地问,
“小舅会信守承诺的吧?”
裴显不直接回答,绕着姜鸾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踱了几步。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听起来倒不像是阿鸾做的事。”
他走出几步,若有所悟,回头望了眼沮丧跪在宫门边的文镜。
“莫非是……想借着文镜犯错的时机,把他要去你的公主府?当着我的面挖墙脚,这倒比较像你的打算了。”
姜鸾咦了声,“我倒没想到这个……”
她瞬间起了兴致,瞅瞅身侧的裴显,又瞅瞅宫门下的文镜,当真认真地思索起来。
“别想了。”
裴显弯了弯唇,“我的人若是能轻易被你三言两语挖走,我也不必留在京城了,不如直接致仕归乡。”
他叫来薛夺,吩咐下去,“叫文镜起来,佩刀和腰牌原样收好,明日继续当值,直到送公主出宫。
公主刚才放话下来,今晚的罪责她担了。”
姜鸾:“……哎?免了文镜的罪责很好,最后那句是怎么回事?”
裴显几步走回她面前,略微倾身下来,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少女洁白无暇的脖颈,他附耳轻声道了句,
“哄骗我的人犯错,想挖我的墙角,还想看着我下令罚自己的人?怎的顽劣至此?”
说完倒退半步,拉开两人距离,抬手虚虚往前方一伸,示意姜鸾继续往前走,护送她回宫的意思,
“阿鸾不是说了,想要三百公主府亲卫?先把诚意拿出来。
今晚的罪责自个儿担着。”
那边文镜得了令,懵然起身,解下的腰牌和佩刀也系了回去,看样子还想追过来说话,被薛夺带人连轰带赶地赶到旁边,强逼着他去值房休息去了。
姜鸾回头,远远地和文镜对视了一眼。
对方应该是听说了姜鸾替他担责的事,被人拖着走远时,视线还直勾勾地回望过来。
隔着那么远,依然能看出那是个极复杂的眼神,感激里带着愧疚。
姜鸾原地琢磨了一下,突然感觉还行。
如果借着这次担责被罚的机会,文镜对她起了愧疚之心……她不就能趁势挖墙脚了吗!
上辈子没挖成墙脚,说不定这辈子能挖过来?
她心里盘算了一阵,脚下转过两条长巷,不经意地一抬头,临风殿模糊的夜色轮廓就在前方了。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立刻停下脚步,不肯走了。
裴显察觉了她的动作,也跟着停下,并不主动问询,只耐心等她先开口。
姜鸾思忖了片刻,毫不吝啬地用起亲近称呼,“裴小舅太为难人了,打算罚阿鸾什么?”
裴显嘴边噙起一抹淡笑,注视着前方模糊轮廓的庞大殿室,“阿鸾问了个好问题。”
“先帝公主的身份,既不能罚军棍,也不能罚板子。
最近在每日抄佛经,罚戒尺亦不可。”
说到这里,裴显转过身,打量她的眼神里明晃晃的三个字:‘惹事精’。
“佛经早晚抄写,抄了多少内容了?”
他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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