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惊叫,吴世杰回头再看场上,已经出事了。
对方一名球员在中线处突然加速,用球杆将程致研推倒,而后猛地撞向界墙。
谁都能看出来那一下撞得不轻,虽然这种冲撞在高速的冰球比赛中并不罕见,但奇怪的是程致研并没有马上爬起来,只是用手里的球杆无力地阻挡了一下。
裁判随即吹响了哨子,示意对方边线界墙三米内冲撞,处以五分钟大罚,但场上的局势却没有因此受到控制,反而愈演愈烈。
双方球员都朝出事的地方聚过去,很快乱作一团,每个人手里都握有碳素纤维的“凶器”
,就连裁判过去劝架,也险些被打。
在场边的人看来,失控只是几秒钟的事情,边线裁判、记分员和两队教练尚且茫然无措,吴世杰就撞开受罚席的门,连滚带爬的冲进混战的人群,把已经失去意识的程致研拖了出来。
他眼睛半开半闭,头盔不知所踪,脸上头上看不清有几处伤口,殷红的鲜血涌出来,沾染了黑色球衣和赛场上澄白的冰面。
比赛中止,校医跑进来做了急救,随后救护车来了,把他送进医院,因为严重的颅脑损伤,当天夜里又被转去了另一家医院,做了一场大手术。
手术之后,他没有醒过来,医生们数遍了所有后遗症和并发症,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便是Hopeforthebest,preparefortheworst(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多年之后回想起那段经历,程致研总是觉得,昏迷中的自己并不是完全无意识的。
他记得有一双手一次又一次的抚过他的脸颊,记得有人握着他的手,温热的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记得ICU病房外面隐约传来争吵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隔着重重的水幕——
“我不要听百分比,他必须活下去,必须醒过来!”
“我不相信什么意外!
他们每一个人都要付出代价!”
……
三天之后,那一层层浸淫着他的漫漫无边的水终于退了,他在清晨醒来,发现真的有一个人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那个人就是陆玺文。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憔悴,身上搭着一条灰色开司米披肩,斜靠在折椅上,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慢慢转过头,对她说:“妈妈,我没事。”
他的确没事,到底是年轻,身体底子也好,只做了六个礼拜复健,就行动自如了。
医生最担心的记忆损失也没出现,他什么都记得,唯有一件事例外,他不记得有多久没这样叫过她了,妈妈。
26
陆玺文人生的头十八年,跟那个年代出生的大多数人都差不多,住在逼仄的小房子里,有两个或以上的兄弟姐妹,从小到大都是放养的,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去争,哪怕只是雨天的一把伞,或是饭桌上的一块肉。
就这样长到十八岁,陆玺文终于走出了与众不同的一小步,她考上一所名牌大学,继而又认识了一个条件很好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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