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子就在燕国国都之内。”
蓝箬点了下头,没再多说半个字,脸上表情也惨淡冷漠,像只是随口一问。
她朝张濛微微屈膝行礼,而后便往岸边其他尚且完好的小舟走去。
澴河上依然在一拨一拨的渡舟,士兵们依次前往对岸。
一部分士兵在河上尝试打捞死者残骸,但河水太过湍急,几分钟的功夫,尸体就被河水汹涌的浪花冲得无影无踪,捞来捞去,只捞出一些残存的小舟碎片,蠢鱼活虾。
燕国士兵在此处驻扎营地,来回忙碌,张濛分出一半人手警戒周围,防止惑城突兀出兵,搅乱打扰他们扎营。
不过等来等去,惑城内仍是安安静静的,仿佛慜国除了那‘常胜将军’之外,其他将领的军事素质极差,压根不晓得趁燕国踟蹰,乘胜追击一般;又好似已被方才张濛那单人穿阵的架势杀破了胆,只敢不出声地缩着。
更有可能……他们是在纠结,谁登上死去的苏怀的位置。
燕国不多时搭好了营地,来来回回的船只也渐渐稀疏,一个兵卒奔至张濛面前,通知他霍彦霍将军要见自己。
张濛点了下头,也不收拾一身血腥,撩开主营帐的门帘子便踏了进去。
“见过霍将军,不知将军找我是有甚么命令下达么?”
刚刚乘船淌水过来,换了身新衣裳的霍彦文雅地跪坐在帐中,今日他身侧倒没了那些红袖添香、靡靡之音,大约是初来乍到,尚未脚踏实地。
“宁统领,快快坐下,勿要多礼。”
霍彦朝他微微一笑,唇边短须轻动,稍显热情,“方才我听闻统领单人入敌军之中,斩杀数人,令敌军溃败而逃,又摘下了苏怀的脑袋,实在威武至极,特来恭贺啊。”
张濛俊朗英武的眉目间显出几分困惑之色,迟疑道:“恭贺?”
霍彦将案几之上一方锦盒缓缓打开。
他双手朝里捧住什么物什,继而缓缓起身,动作小心谨慎,手持从盒中取出之物走向张濛,双掌间捧着的正是一块少女巴掌大小,镂刻精美雕文,包浆温润,形如飞虎的令牌,上书一个洒脱精美的‘将’字。
——竟是一方将军令牌!
莫非这是给他的?张濛一时之间颇为惊愕。
但霍彦顺顺利利迈了几步,行至张濛面前,将令牌双手递向他。
“恭贺宁统领,现下已经是宁裨将了。”
“……多谢霍将军抬爱!”
张濛同样伸出双手,将令牌接住,触手冰凉润泽的小玩意儿有种玉般的质地,张濛凝望这枚令牌,从胸口中涌现出一声悠长而轻盈的叹息。
他却不知,自己又为何叹息。
“宁裨将,今日你勇毅果敢,诛杀敌寇,叫本该死伤惨重的燕军付出了远远小于预想的伤亡,更别说拿走了苏怀的头——他对燕军可是素来如鲠在喉啊。
如此功绩,足以为裨将,稍后你便要点齐兵马,换件崭新甲胄,再拿一件趁手兵器。”
霍彦身为将军,本不是个善于打仗的性子,现下白得了张濛这般的武将,心中便嘲弄赫连恩错把珍珠当鱼目,白白送了他一个百年难得的人才。
作为将军,自然有分润手下功勋的权利,过去数年之间,霍彦颇有自知之明,素来只是挂个号而已,但有了张濛,一切便截然不同,他甚至开始畅想如何靠着此人收揽功勋,为家族增光。
目前的张濛还不足以让霍彦感到忌惮而打压。
“按理说,裨将应当是再有两副甲的。
只是现下正在征战途中,物资匮乏,你便先委屈委屈。”
霍彦道,“方才我听人说你俘虏了苏怀的战马,正好,那匹马就算是你的坐骑了,不过若想自由骑行,还需要多加练习啊。”
“卑下从未坐过战马……不知可否请教霍将军?”
张濛问。
“这是自然。
今日下午便教与你。”
霍彦颇为大气地挥了挥手,张濛又是低头称谢。
他再望了一眼令牌,其光润表面折射出清亮柔和的色泽,此刻却已被他手心纹路内沁着的血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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