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阿娘听凤楼称月唤为小辣椒,不由得笑了,道:“她还没起名字的时候,她两个哥哥总‘妹妹,妹妹’地叫她,咱们家人便也都跟着唤她为妹妹了。”
又道,“她小时候何止是小辣椒?还是个小话唠。
人凶,还能说会道,我们家别说是人,便连猫和狗都怕她。”
凤楼也乐了,问道:“此话怎讲?”
阿娘同他说了几句话,对他有了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意思,眯了一双老眼,回想早年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地说给他听。
月唤是她爹娘年近四十的时候才生养的幺女,且又是她娘求神拜佛求来的女孩儿,从小就娇生惯养,被一家子人宠成了个嗲妹妹。
钟家人口多,事情也多,一家子人从早忙到晚,很少有清闲下来的时候,但嗲妹妹月唤却被家里人宠到天上去,每天不用做事情,只管在家前屋后自在玩耍。
她每天搬个小板凳坐在院门口,风景看看,小调哼哼,累了,就小觉眯眯。
日子过得不能再惬意。
这也养成了她不论做什么事都是慢腾腾,慢腾腾的性子。
早上,她最爱赖床,起不来床时,急性子的阿娘三催四请,给她饭端到床头去,再给她穿衣洗脸梳头。
什么事情都替她做好了,只求她坐起来好好吃碗饭喝碗粥便成。
她喝一口粥,一会说太烫,一会儿说吃不下,一会儿嫌弃阿娘梳的头不好看,所以也不要吃阿娘做的饭。
阿娘心急,硬往她嘴里喂几口,她就要作呕,眼睛一闭,两朵眼泪水落下来,哭哭啼啼说我不要吃粥呀,我想要吃面条吃小馄饨呀。
阿娘嫌她作,她就一边哭一边咳嗽吸鼻涕,忙里偷闲再干呕两下给阿娘看。
气得阿娘抬手就是一顿耳光。
好,天下太平。
凤楼正往嘴里灌女儿红,闻言便插嘴道:“咦,阿娘,连我听着都觉得小月唤好生可爱,你老人家怎么舍得打她?”
阿娘嘎嘎笑:“啊哟,我带大的孩子,你当我舍得大力气打她?”
举起三只手指头,比给他看,“喏,是这样的小耳光,比大耳光要小很多,抬得也低,打在身上不疼,就是吓唬她。
再说了,她最会装,我小耳光还没来得及落下,她就瘫倒在地,吸鼻涕淌眼泪、甩胳膊蹬腿儿。
这还算好的,有时候倔脾气上来,跟狗皮膏药似的,粘到你身上来,撕都撕不下去。”
凤楼一乐,遂住口不语。
阿娘一旦开口,就再也刹不住了,遂又搜肠刮肚地讲月唤小时候的事情给他听。
上了年纪的人,近来发生的事情不大记得住,早年的往事在脑子里却都记得清清楚楚。
嗲妹妹月唤才两岁的时候,走路还喜欢假摔,好好地正走着路,忽然脚一软就摔倒在地,随后阿娘赶紧飞毛腿似的跑过去,嗲妹妹就咧开嘴巴哭嚎:“阿娘,我脚疼腿疼,身上没力气啦,我要阿娘抱——”
就把阿娘给心疼的来,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她系在身上不放下。
邻居六娘子家的儿子和她差不多大年纪,跟她学会了这一招,回家学她假摔,和六娘子说:“我走不动了,腿疼脚也疼,我要抱——”
六娘子说:“走不动啦?那就只好跑了,跑起来罢。”
男孩儿便爬起来吭哧吭哧往前跑,说:“嗯,娘说得对,走不动就只能跑了。”
嗲妹妹三四岁大的时候,不止伶牙俐齿,会和大人顶嘴,还爱异想天开,语出惊人,常常说出些令人嘀笑皆非的话来。
譬如,有时候她会缠着她娘说:“娘,我还想要个姐姐领着我玩儿,你给我生个姐姐可以么?”
她娘问:“妹妹不行?”
她答说:“不行,我只要姐姐!”
她娘就赶她:“去去去,你娘每天从早忙到晚,忙也忙死了,哪里还有闲心去生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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