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洞里是一截上坡,巨大的吸力死死嘬着他们,将他们跌跌撞撞地往上吸。
方岱川连滚打爬,最后一口气憋得他头脑不住发涨,肺部已经到达了极限。
终于在下一秒,方岱川感觉自己脑子一松,眼前的白光怦然一爆,水声钻过脑子,从耳朵里灌进来。
他接触到了新鲜的空气。
方岱川从水下钻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吸了一口气,然后翻身上岸,跪在地上粗重地喘息。
他肺活量其实一直不太好,最后一段距离,肺里热得几乎要烧,最终还是灌进去了一口海水。
海水混着礁石群里的泥沙,冲得他差点直接死在海底。
这是一块礁石内部的巨大腔穴,空间足有两米高。
具体有多大,因为太黑了,方岱川一时也看不出来。
李斯年从他身后唰啦一下出了水,他捋了捋头发,扶着一边的石壁呛咳起来。
方岱川赶紧扶住他,问道:“还好吗?”
李斯年摆了摆手,扶在方岱川肩膀上,手心里一块儿烫乎乎的液体烫得方岱川浑身一僵。
方岱川忙将手里攥着的药瓶打开,将那只针管在来时的水坑里洗了几回。
海水肯定不干净,但是再怎么样也比残留着狼毒强得多,方岱川手指一直在抖,将针头扎进药瓶里,小心翼翼地排出针管中的空气。
“你想清楚了。”
李斯年按住了方岱川的手,他脸色灰白,鼻腔里已经开始往外渗血,显然也近乎弥留了。
方岱川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将他推靠在石壁上,斩钉截铁道:“躺好了,别害我扎偏。”
药液很快注射进李斯年的胳膊里,方岱川也没给人打过针,紧张得不行,死死盯住针头,推得很慢。
李斯年却没去管扎进身体里的针,只一直盯着方岱川认真的侧脸。
“老子想得很清楚,想不清楚就不会跳下来捞你,”
方岱川絮絮叨叨,他一紧张就爱絮叨,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他自己也清楚,“你才是想不清楚的那一个,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没事儿玩什么极限运动?我知道你水性好,问题是老子水性不好……”
方岱川说着说着抬起了头,看清了李斯年的眼睛。
他突然停下了,一言不发推完了药液,然后猛的拔了出来,感觉两颊犹如火烧。
海水里一定有毒,方岱川假装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心脏,感觉心脏里住着的那只半死不活的老鹿吃了含笑半步癫一样,咚咚咚咚撞得胸口生疼。
刚才只觉得快死了,满脑子里都是死别之后又是死别的紧张,如今一下子松弛起来,困在这么个小空间里,方岱川突然感觉特别不自在。
他站起来在这里四处走动,假装在看四周的石壁,一边看还一边挠了挠脑袋:“这里地方还挺宽敞哈,怎么还有这么个地方,你以前下来撬生蚝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
“这里是被水堵住的,咱们进来的通道是个向上的斜坡,海面一定是水平的,我猜这里已经到了海平面之上,很可能是之前咱们爬得最高的那群礁石的内部,”
李斯年歪在一边,一边说话一边喘息,“这里之前可能被什么东西堵着,这两天赶上地质活动有点不同寻常,堵住洞口的石头被潮汐吸走了,这里就被冲开了。”
方岱川听他说得艰难,忙说道:“管它是什么情况,你先别说话了,躺着歇一会儿。”
他说着坐在李斯年旁边,将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放平了李斯年。
李斯年额头很烫,眼皮不住抖动,看得出来身体里两股力量在不停地搏斗着。
方岱川拍拍他的肩膀,哄道:“别想那么多了,睡吧,已经很晚了。”
石窟内部回音很大,外面海水拍击石头的声音,汩汩的水声,里面能听得一清二楚。
管风琴一般的风声也大了很多,和水声和在一起,呜呜咽咽,悠悠扬扬,像一首催眠的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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