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娄善为人极苛俭,看顾亲戚之面,也收他一倍利。
几年下来,本利累加,欠了三十多贯钱。
他家里虽养了些猪鸡,却连着三年一口肉都不敢吃,全都拿到草市上卖钱还债。
每到年底,还得特意留一两只鸡,孝敬给姨父。
即便如此,姨父见了他,面色也越来越黑。
去年十月,地已经开始结霜,他正在田里忙着收冬瓜。
姨父竟寻到田头,他以为姨父是来讨债,忙撂下锄头,赔起笑。
姨父却望着村东北那座大丘,连声感叹:“那大丘虽被括走,王豪却又佃了回去。
这些年朝廷兴了多少大营大造?听说连陕西、山东的松树都被砍尽了。
各样木料越来越金贵,那丘上大半是杉树,大杉树现今一棵至少值五贯钱,便是剩余的那些杂树,砍作柴,一棵也能卖八九百文。
王豪一年租钱却不过三十贯。
如今他过世了,这大丘落到了他那个瘦猴一般的毛孩儿手里。
可惜可惜……”
贾撮子不知姨父要说什么,只能赔着笑,小心点头。
娄善却忽然转头盯住他,略略压低了声音:“我去问那毛孩儿转佃,他却说要在那土丘上射鸟,不转。
可恶!
我又托人在县里查了文簿,那佃契上头定的是十年。
你为人最活络,若是能把这佃权设法转到我手头,你欠的那些债,便给你抹去。”
贾撮子一听这等天大好事,忙连口答应。
姨父走后,他才忧烦起来。
若是别人,倒也可以尽力去说。
但王小槐,年纪虽小,却是个神童,一天背诵的经书,别人一年未必记得住,又顽劣至极,将三槐王家闹得人人又恨又怕。
王小瑰既然回绝了姨父,他再去说,恐怕只能招来那银弹弓一顿爆栗子。
不过,为那三十贯的债,便是挨十顿,也是值当。
于是贾撮子忐忐忑忑去见王小槐。
三槐王家聚住在村东,和贾撮子他们这些村人中间隔了一条小水沟,用一座短木桥相连。
虽说已经迁居到此近四十年,三槐王家似乎仍有些清高自傲,除了春秋社日,平常难得和他们往来。
贾撮子若是无事,也极少跨过那短桥。
他穿过巷子,还未走到王小槐家院子,便先听到一阵嘈乱。
随后,便瞅见一只狗在那院门前哀叫狂跳,那狗尾上燃了一团火。
而王小槐则站在台阶上,手里舞着银弹弓,又笑又跳,嘴里不住地喊:“火狗儿跳,火狗儿跑,烧熟尾巴自家咬!”
旁边围看的几个孩童都面露惊怕。
贾撮子见那狗痛得疯急转圈,叫声更是割心,忙避开眼,不敢再看。
那狗在地上团团乱蹭了一阵,才蹭熄了火苗,呜咽着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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