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方少不得护着腰赶上去卑躬屈膝为属下衙役说些好话。
骤然冲驾、殿下受惊,许久未动刀枪的府役一时惊慌失措,绝非一心要取人性命。
有仵作为证,此女本就害有肺痨,病不久矣,府役棍棒多落在四肢,并不致命,是她自己激愤之下呕血不出,淤血阻于气管,因此气绝而亡。
荣王负手而立,良久未一言。
天色已晚,日色西落,缕缕金阳漏过窗槛,自那张苍白面上一晃而过:
二十上下,才是个未嫁姑娘。
二位高堂中年得女,暮年丧女,方才乡官来报,身子不爽,来府衙看一眼都不能够。
捎来口信上二老甚至叩头求乞府衙高抬贵手、至少不要将仅剩一座破屋拿去抵罪;见乡官唯有申斥之意,又甚至恳请诸位官爷大慈悲,就将女儿就地收尸掩埋。
那只不过是一点棺材本。
而后荣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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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嘉元年,恕宗于宜君县还朝。
时任坊州刺史朱戊谦接信挪了自家宅院充作行辕,留存修缮至今,也依旧不过内外两进、实属寒酸。
木柱每岁都漆新色,雕镂技艺却不做增添,一路行来门前无垂花,藻井无重栱,唯正堂屋脊用琉璃瓦剪边,想也是恕宗时临时补修、略略带些皇室贵气。
进了内室,却道别有洞天:紫檀案旁玉香几,螺钿屏后琉璃榻,珠绡帐内拔步床;花梨木顶竖柜用玉石嵌成百子迎福;剔红盆景栽有及腰蜜蜡海棠;荷花宝座巧夺天工,鹿角椅似浑然天成。
李木棠四面一望,却居然无处歇脚,马不停蹄要退去厢房。
想从前三川县里也曾见“竟元五贤”
之一王会德故居,那院落栽花种竹,却是内外合一,不用金玉,不繁雕花,正称王户部抱朴之心。
窃居借住,就是李木棠也不曾谦让。
而今这行宫厢房却使她诚惶诚恐,更要寝食难安。
她只望见那拦驾之人一眼。
只一眼便够了。
府役棍棒相加,何尝不是打在她的身上?不?她如今乘着高头大马,是躲在府役后头,甚至享用着这份不分青红皂白的回护——怎么可能?有多么荒唐!
马儿提足倒立,她本该摔下地来——轻而易举,就没入尘埃。
她依旧不过是一个四无丫头,她的性命离开晋郎就一文不名。
权力不是敞开怀抱的温柔乡,是刀枪剑戟、从不留情。
她可以死在清淑院、或是三福堂,她随时还可能死去,和今日那名女子的面目无甚分别。
她这么一路想,就好像当真灵魂出窍一般,都闻着身上尸腥腐臭;延州刺史如此熏着熏着骤然就面目可憎,乜眼倒眉要将晋郎从她身边夺走。
她的腿总是在痒,她抠破了一块头皮。
有人随即又求告登门,好像就要将她拉去庭院里当中拆穿了原型!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似乎有这样记忆……她想不起,头皮越是刺痛。
云鬓罗裳的妇人便走近前来,要亲自为她奉药。
此人不久之前还在刺史府正堂外宽慰局促不安的丈夫,为其添一件衣。
“殿下在堂中,户曹法曹军曹乃至乡官……唯独不许我踏进。”
布方踱来晃去,髻都险些被抓散,“先有田蓬,后有午献,延州与殿下有所瓜葛那一方豪强都被连根拔起,焉知今日,不是到了我布方大祸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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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着抓了妻子又问:“孩子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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