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站的是水泥面路,经过昨晚和今晨的浓雾浸润,已是湿黏黏的,而空间的宿雾,又没有收尽,稀薄的白烟,在街头移动,落到人身上和脸上,似乎有一种凉意。
陶李二人初站半小时的一阶段,倒没有什么感觉,反正在街上等候长途汽车,那也是常事。
可是到了半多时后,就渐渐地感到不好受。
第一是这个站班,不如等汽车那样自由,爱等就等,不等就叫人力车走,现在站上了可不敢离开,回头看看阵脚,又拉长了十家铺面以上,站的阵尾,变成阵中段了。
这越发不敢走开,离开再加入,就是百十个单位的退后。
第二是这湿黏黏的水泥便道和人脚下的皮鞋硬碰硬,已是不大好受,加之有股凉气由脚心里向上冒,让人极不舒服。
说也奇怪,站着应该两条腿吃力,站久了,却让脊梁骨也吃力。
坐是没有坐的地方的,横过来站着,又妨碍着前后站着的邻居,唯一的法子,只有把身体斜站着。
斜站了不合适,就蹲在地下。
第九回排 队(4)
陶伯笙是个瘦子,最不能让身体受疲劳。
他这样站班,还是第一次,在不能支持的情况下,只好蹲着了。
可是他个子小,蹲了下去,更显着小,整条长蛇阵的当中,有这么个人蹲着,简直没有人理会脚底下有人。
但在人阵当中蹲下去一个人,究竟是有空当的。
陶伯笙的前面是李步祥,是个胖子,倒可抵了视线。
他后面恰是个中年妇人,妇人后面,又是个小个人,在最后面的人,看到前面有空当,以为有人出缺,就向前推,那妇人向前一歪,几乎压在陶伯笙身上。
吓得他立刻站了起来,大叫道:“挤不得,乱了秩序,警察会来赶出班去的。”
那妇人身子扭了两扭,也骂道:“挤什么?”
她接着说了句成语道:“那里有金子抢吗?”
人丛中有两位幽默地笑道:“可不就为了这个,前面中央银行里就有金子。
不过抢字加上个买字罢了。
不为抢金子,还不来呢。”
于是很多人随着笑了。
李步祥回转头来向陶伯笙道:“硬邦邦笔挺挺站在这里,真是枯燥无味,来一点噱头也好。”
老陶没有说什么话,笑着摇了两摇头。
又是二十分钟,来了救星了。
乃是卖报的贩子,肋下夹了一大叠报,到阵头上来作投机生意。
陶李两人同时招手,叫着买报。
可是其他站班的人,也和他二人一样,全觉得无聊,急于要找报纸来解闷,招着手要报的人,就有全队的半数。
那报贩子反正知道他们不能离开岗位,又没有第二个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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