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旷的正殿中,青黑的石砖地板,两侧是黑色两人合抱的柱子,主座上端阳侯面色白,却比之前镇定了许多。
约候了两刻,端阳侯放在膝上的手汗已经浸湿了厚厚缎衣,才看见一人从大殿门口缓步进来。
她一袭缃色广袖袍服,墨如男子那样在头顶绾了一个髻,簪了一根简洁古朴的玉簪,身形瘦长如竹,宽袍被风吹扬起犹如一边旗帜。
因着这半个月来的牢狱生活,使得两颊凹陷,面色萎黄。
她的五官绝算不上漂亮,组合在一起也将将能入眼,普通到以往站在谋士堆里也不会有多少存在感,但倘若与她对视,便会现那清明如冰雪的目光背后隐含睿智。
端阳侯疾步从主座上走下来,“怀瑾先生,眼看就要入夜……士兵饥饿疲乏,魏军一定不会放过攻城的大好时机。”
“为何不等你们索性都饿死了再坦然入城?”
宋怀瑾在一侧的席上跪坐下来,大殿里的冷风,让还在高烧中的她有些吃不消,“我深知闵迟的性子,他崇尚不战而屈人之兵,倘若有办法困死你,他不会攻城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是谋士能挥的最大意义,所谓战术,是非战不可时才会派上用场,而兵家比他们这些谋士更擅长领军作战。
“魏王倘若想花大代价拿下阳城,早就成功了,哪里轮的到闵迟出手?所以我猜测他可用的兵不多。
我早准备好出城的路线,你带上亲信随从,连夜偷偷出城投奔秦国,便说魏军攻城,阳城将少兵寡,难以抵挡,愿将城池献给秦国,只求秦王收留。”
宋怀瑾垂眸缓缓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羊皮,递给端阳侯,“这是路线图。”
幸好她对闵迟还留了一手,否则此刻当真是求天不灵了。
“不能带太多人,会引起魏军注意,倘若你舍不得那些美姬,就留在这里与她们同生共死吧!”
宋怀瑾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
她太了解端阳侯了,他多疑,却也善良,但善良在这世上就是一种致命的软弱。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软弱,她才能有机会活到现在。
端阳侯紧紧抿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答应道,“好!”
宋怀瑾咳了一阵,声音微带嘶哑的道,“走吧。”
“怀瑾先生不一起走吗?”
端阳侯犹疑道。
到现在还是在怀疑她,宋怀瑾嗤笑了一声,冷冷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明智之人都会给自己准备出路,你倘若不愿意走,也没人逼你!”
宋怀瑾何尝不想走,可她已经命不久矣。
她在牢狱中已经病了七日,如今早已经耗尽元气,他们是逃命,不可能舒适的坐着马车,长途跋涉、一路颠簸也唯有一死而已。
相比那样狼狈的奔逃而死,她宁愿更坦然潇洒一些。
殿中响起脚步声,宋怀瑾以为端阳侯离开了,肩膀上却是一沉,却是端阳侯将那件白色狼皮裘披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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