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楼摇头,眉眼泛出苦涩,“我没有舍不得,我只是在想,不管我怎么做,你对妈妈的爱都不会分出一点给爸爸的。”
“那你知道我在那里看见你抱起那个小女孩,看见你们三个人站在一起像一家三口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贺明楼看着贺凌平静的脸庞没说话。
“我在想我妈妈为了我从窗户上下来的时候,如果那时她不是选择抱着我哭,而是选择抱起我一起跳,那我就不会在那个时间看我爸给别人的孩子当爸爸,给别的女人当丈夫。”
江燕癌症晚期时,受不了治疗的折磨曾试过轻生是父子俩共同的秘密,也是一道碰都不能碰的疤痕,贺凌在此刻主动提起足以说明他的平静都是假的,他的内心翻江倒海,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淹死。
他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过脸庞,似乎早已窥见了自己终有一天将无家可归的命运。
“你觉得那个女孩可怜,那我就不可怜了?你把我爸爸送给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她没有我就该让给她?”
贺明楼已经很多年没见贺凌哭,此时见儿子掉眼泪顿时心疼得像被剜了一块。
他慌忙起身去找纸巾给贺凌擦眼泪,“爸爸错了,爸爸不可怜她们。”
贺凌挥开他的手,抢过他手里的纸巾扔到桌上。
贺明楼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删除了方一倩的联系方式,“爸爸删好了,你看。”
贺凌用手擦去眼泪,偏头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不想要我了你可以直接说,我马上搬出去,我可以以后都不叫你爸爸,但你藏着掖着等着宣判我是个外人,没有人要,我一定会恨你,你没有做到答应我妈妈的话,我妈妈也会恨你。”
“爸爸没有不要你,爸爸知道错了。”
贺明楼眼眶也发了红,他是个太过容易心软的人,这样的人可以说浑身都是弱点。
不管他是否承认,贺凌都已经给他指出了“一个巴掌拍不响”
的问题,不管他和方一倩之间是否有什么,从他们默契地等一个时机开始,贺明楼和贺凌的父子关系就已经出现了一道永远也无法修补的裂痕。
贺凌洗了把脸才回房间,只是眼眶红红的还是能看出来他哭过。
他没有关窗户,对窗的人从不会在他不在房间的时候翻进来,一定会等听到动静了再过来,所以贺凌回到房间没多久江越就翻窗过来了。
贺凌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他不怕被江越知道他哭过,但他心里尴尬。
江越不是空手来的,他甚至分了两趟才把要搬过来的东西搬完,一个他的枕头,一个玻璃饭盒,饭盒里是切成块状的哈密瓜。
“贺凌,吃哈密瓜,这很甜。”
江越坐到贺凌身边了才看到他眼眶是红的,他怔怔地看着贺凌,过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哭?你爸说你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哭?”
“没有为什么。”
江越太清楚贺凌不是一个容易掉眼泪的人,这会儿见他眼睛红红的才知道,今天的事情在他这里根本没有翻篇,也翻不了篇。
他所有的冷静和镇定都是假的,他不过16岁,他所有的不情愿都可以被成年人轻而易举地打上不懂事的标签,可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不想和别的孩子分享爸爸,也不想爸爸忘记过世的妈妈,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破坏。
江越沉默许久,忽然他抓住贺凌写字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贺凌,以后我照顾你,我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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