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个人仿佛是一个二维的谜,性格不定,人设飘忽,就像冰冷的符号或者墙上挂的壁画,立在那里,没有触感和温度。
“你想什么呢?”
方岱川猛地停住脚步,却见李斯年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自己。
他们已经走到了海边,浪涛长一声短一声。
方岱川摇了摇头:“想一些别的事。”
李斯年手上戴着两枚戒指,父亲的婚戒戴在食指,母亲的婚戒戴在尾指,两枚戒指离得很近,但是永远碰触不到。
李斯年坐在了小沙包一边,方岱川想了想,站在了他身后,揉了揉他卷卷的毛,他想给他一些安慰,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懂。
“我小时候其实很恨他,”
李斯年摸摸黄沙下的白骨,轻轻说道,“他总是出差,一走好久,把我扔给街坊邻居。
我小时候长得更像妈妈一点,发色浅,瞳色也浅,总被胡同里的小孩儿叫小洋鬼子,小妖怪。
他以为我还小,不懂这些,可是我记得很清楚。”
方岱川听了,心里微微发酸:“你那会儿多大?”
李斯年抬头看了看星星:“三五岁吧,还没上学呢。”
那会儿也不太流行上幼儿园,孩子们都是在胡同口撒了欢的跑,一直野到年纪足够上一年级。
“那你记事儿够早的,”
方岱川努力轻松着话题,“我最早的一大段一大段的记忆,都已经是小学二年级了。
再小的时候,只有零星的片段,别的都记不得了。”
李斯年回过头来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些大孩子都欺负你吗?”
方岱川又问道。
“倒也没有,有一个小孩儿对我挺好的,我不爱吃糖,那会儿胡同口卖那种酸三色,还有橘子糖,大人给了我我转手就送他,他就被我收买了,那群大孩子都叫他‘狗腿子’。”
他说着说着笑了出来,也不知是在笑那群大孩子幼稚,还是在笑那个记忆里笨笨的狗腿子。
方岱川回想起一些关于童年的记忆片段,能想到的,似乎也只有旧院子,窄胡同,堵在胡同口的大孩子,还有推着小车来卖杂物的老大爷。
橘黄色的糖像很多橘子瓣,躺在玻璃罐子里,橘子瓣上沾着白色的糖粒;酸三色包着透明的玻璃纸,花花绿绿的,仔细想想,也记不清那种糖果的味道。
似乎每个孩子的童年都差不多,千篇一律,他的童年比李斯年幸福一些,因此记忆并不深刻。
他问道:“你现在还恨他吗?”
李斯年长久地沉默着,凝视着远方模糊的灯塔,说:“无所谓恨或者不恨,我执着的,也不过是一个答案而已。
除了找到这个所谓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
“不知道做些什么?”
方岱川有些惊讶,似乎是在惊讶于这样的话怎么会从李斯年口中听到,“你大学读完了吗?”
李斯年笑了笑:“南加州大学的ba学位,电影相关专业。”
“嚯!
同行啊!”
方岱川很吃惊,“我以为你学的会是个枪械啊,金融啊,管理之类的,竟然是艺术!”
李斯年撑着地站了起来,冲父亲的遗骸鞠了一躬,便起身往远处走去,他声音和步伐都有些倦怠,但是并不沉重:“以后没饭吃了求求我,没准儿有一天我回中国发展,到时候请你来当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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