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傍晚时分,由远及近,地动山摇般的脚步声纷至而来。
落竹站了一天,早就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可听见这个声音,也知道是收兵了。
他捏住手里一瓶药粉几乎捏碎薄薄瓷瓶,强作镇定。
军医也只是淡淡地扫了外面一眼,又埋头为伤兵止血包扎。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听到战马嘶鸣,近在耳畔一般。
虽然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可士兵退回营地时却只能听见脚步和马蹄声,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喊疼。
他们之中,必定有被敌人所伤自己草草裹了伤口的,可没有人说一句话,这便是军纪严明。
落竹手里越捏越紧,忍不住踮起脚尖向外张望。
可什么也看不见,军医大帐不停有人进出,把外面的物事遮了个严严实实。
军医擦擦汗,叫人把这个士兵抬下去休养,瞥了他一眼道:“你是王爷的下仆,还不过去看看?”
落竹如蒙大赦,脚底生风,话音刚落就奔到门前。
一掀帘子,与娃娃脸撞个满怀。
“你这是……”
娃娃脸浑身浴血,左边脸颊一道伤口,不停往外窜着血珠。
他没有理会落竹,快步走到军医面前道:“徐大夫,您跟我来。”
娃娃脸表情严肃,军医也料想到必定有了不得的人受了伤,也不多问便收拾了药箱。
落竹见他们走了,想了想,也跟上去。
娃娃脸回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终究没有阻拦。
三人走了一会儿,转过一个帐子,便是主帅大帐。
娃娃脸这才停下,对军医道:“王爷大败瓦剌王,逐敌十里外。
如今,荀沃将军与杜晖率兵追赶瓦剌残部,王爷先行回营。”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瓦剌王被王爷在胸口刺了一枪,没立即死,不过想来时日无多。
只是王爷右臂……瓦剌王刀上有毒,王爷右臂挨了一下,如今……”
军医听了这半天才终于听到重点,气得狠狠瞪了娃娃脸一眼,抬脚就往怀王帐里去。
落竹浑身颤抖不自抑,光是想想怀王可能受伤就已经心惊胆战,何况现在,那个人不仅受了伤,而且,刀上有毒!
怀王帐前守着大小将领,见军医来了,都让出一条路,落竹也就跟在军医后面进去,娃娃脸殿后。
怀王斜倚在床上,脸色灰败嘴唇惨白,目光有气无力,对军医勉强笑了一笑,等看到跟在后面的落竹,笑得就有些苦涩了。
军医行了礼,拉过怀王的右臂,撩起衣袖。
落竹倒抽一口凉气。
走时还可提枪纵马的右臂,如今肿成两条手臂粗细,且青筋爆出,每一条都青得发紫。
刀伤在肘部往上一寸处,伤口已经止血,只是从伤口向两边,渐渐发黑。
军医问怀王可有不适,怀王道甫伤尚未发觉不对,又与之对战片刻,右臂窜麻几乎握不紧银枪。
而后将之重创,手臂已经完全麻木无力,且眼前发黑,坐在马上,直想一头跌下去。
他说完,看了看落竹,淡淡笑道:“如今好多了,有力气说话不是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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