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无可奈何地被撵出庭院,只好选择沉默。
候在庭外的冬奴赶紧牵来羊车,护送自家公子回到自己的院落。
安永脱鞋登堂,沮丧地落座,冬奴乖巧地跪在他身旁讨好道:“公子您别动气,冬奴给您煮茶可好?”
安永此刻正伤着脑筋,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冬奴立刻快活地忙碌起来。
不料片刻之后,却听一名婢女悄无声息地来到堂下禀告道:“公子,夫人来了。”
这个时代孝道最盛,在家中父母之命大过天,这点安永早已清楚,所以他再颓丧也不敢怠慢,立刻起身迎接。
只见崔夫人被七八个婢女簇拥着,施施然登堂来到安永面前,已改换了一副慈爱的面容。
她牵着安永的手与他面对面坐下,在摆足了母慈子孝的架势后,才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父亲就是个糊涂人,你又何必顶撞他?你今天一早去了哪里,我这做人母亲的,岂能不知道?”
安永一怔,疑惑地望着崔夫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皇帝谁做都好,只有我们博陵崔氏的血统,才真正值得守护。
何况再退一步说,如今改朝换代已成定局,崔氏一门若是不通时务,这一大家子人口,将来如何维系衣食体面?”
崔夫人抚摸着安永的手,和声细气地微笑道,“阿宁,只要那蛮夷皇帝能给崔氏最高的礼遇,你出仕我并不反对,所谓明哲保身,关键是要合了‘名正言顺’四个字。
何况就算你不出仕,别人也会抢着去做,如今那些寒族和平民——比如与你同在工部的那个陶水部,背地里恐怕都在摩拳擦掌呢。”
说这话时,崔夫人不屑的语气令安永心口发堵,还有她的手掌带来的抚触,像发酵的面团一般湿润绵软,也让安永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只能低着头唯唯诺诺,以便尽快打发走他的母亲,崔夫人似乎也看出了儿子的不悦,于是继续嘱咐了几句之后,便适时起身离开。
一旁的冬奴看着自家公子愁眉苦脸的模样,贴心地递上一碗茶,问道:“公子,今天您有什么打算不?”
“我能有什么打算……”
安永长吁了一口气,放下茶碗对冬奴道,“算了,还是到渠上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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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这一厢陶钧在千金渠上听了安永的诉苦,很没良心地大笑,“今早听你一说,我就算到你要逃到渠上来,令尊是何等样人,哪可能被你说服。”
安永没好气地横了陶钧一眼,怏怏不乐道:“不帮忙也罢了,你竟幸灾乐祸,往后拨不出赈灾的钱粮,有你伤脑筋的时候。”
陶钧看着安永半含嗔怨的眼眸,一时竟闪了神,好半天才道:“这点我倒替你想到了……”
他话还没说完,这时就听远处炸雷似的闹开,好些劳役丢下手里的活计冲他们跑来,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地高呼:“大人,蛮人、蛮人从西边进城了!”
安永与陶钧面面相觑,下一刻便不约而同地爬上大渠,自高处向新丰城西的阊阖门望去。
只见远处遥遥一线人马,正蚁行般缓缓入城。
“那些都是柔然的部曲,”
陶钧手搭凉棚眯着眼瞧了半天,对安永道,“阊阖门离宫城最近,只怕那帮人是要直接进宫的,不如我们凑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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