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是借尸还魂了?在溺水身亡的时刻,灵魂无意中闯入一个平行空间,阴差阳错地又活了回来?
一瞬间安永不知是喜是悲。
“生命是最可贵的财富。”
他仰起头,肿胀麻木的舌头说不了话,于是在心中默默念道。
他原本就不想死的,所以,现在更要乐观不是吗?
无论迥异的时空、世界或者价值观,生命才是最可贵的财富。
安永觉得自己是时候站起来了。
毕竟蹲厕容易让人脚麻。
他抬眼望着陈列在手边的一盘盘奇怪的东西,目光最终落在一盒被打磨得很光滑的竹片上,终于无力地呻吟了一声——这个年代还没发明手纸吗?
被《寻秦记》培养出的常识,让安永拈起了一根雪糕棍似的竹片,狠下心来往身后探去,末了他窸窣整衣起身,瞥了眼被鹅毛絮掩盖掉所有痕迹的厕槽,自暴自弃地转身出门——这个年代自然有这个年代的做事方式,他不能再继续纠结了。
出了里间,盥沐漱洗之类就顺理成章了,除了冬奴之外,又有几名少男少女上来帮忙,安永基本上做个安静的活死人便可以。
屏风后一时叮叮咚咚很是热闹,当安永又换了一身里衣从屏风后走出来,却发现那个应该是他“母亲”
的妇人并没有离开。
那妇人见他出来,立刻转身从熏笼上揭下一件素净的衣服,上前为安永穿上。
她的动作并不熟练,显然这种做法,是出于一种难得的体恤。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太过勉强。”
那妇人果然开了口,并且红了眼眶,“你父亲那个老顽固,今天又闹着殉国。
他是个傻子——皇帝谁做都好,只有我们崔氏一门的血脉,才值得最尊严的守护。
你妹妹是好样的,可惜崔家枝叶多了,还是出了不争气的蠢物……”
安永越听越不明白,只能局促地点点头。
这时一件衣服已经穿完,他的“母亲”
又从婢女手中接过一条亮闪闪像是金银丝编织成的宽阔腰带,拦腰为安永牢牢地系上。
安永一瞬间被勒得无法呼吸,原本松散站立的身子立刻绷得笔直,想对抗这突如其来的压力。
“母亲”
似乎没有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只顾低头将白玉带钩一枚枚扣紧,径自道:“穿上这‘君仪’,即使听天子下旨诛九族也不会垂头丧气,这才是中原士族的骄傲。
去见那个蛮夷,这副样子要比披发左衽奏效得多。”
安永在心底暗暗叫苦,却只能平静地点头。
系上腰带后便是穿外衣、系缙绅,雕工复杂的玉佩一路挂到膝下,几乎让安永连路都不会走。
戴好发冠后,冬奴甚至往他脸上扑了点粉,满屋的铜镜里,顿时映出许多令安永陌生的人。
“母亲”
将象牙笏板插进他的腰间,最后一次整理了他衣间的细褶,又挑起手指,往他肩头撒了好些刺鼻的黄色粉末:“这是为你避邪的,近日城内死得人太多。”
安永疑惑地望了“母亲”
一眼,就听她叹息道:“在你伤重的时候,外面发生了很多事。
去吧,凡事只管记着,你是崔家的崔宁、新丰城的永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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