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随满口附和,搀扶着薛延那,狼狈离去。
蓝衫骑士拖走死去亲随的尸首,很快有奴隶提着水桶过来清扫地上的血迹。
瑶英从长廊走过,感觉阁塔中的那道黑影仿佛还站在那里凝望殿阶,回想刚才花豹一口咬断亲随喉咙的情景,手心冰凉。
摄政王苏丹古,果然名不虚传。
缘觉领着瑶英入殿。
殿中幛幔低垂,香气氤氲,所有珠宝玉石、珍奇陈设都被撤下去了,廊柱背后金光闪颤,身穿法衣的僧人们盘腿而坐,低声念诵经文,有梵语也有胡语。
殿中四角燃烧香烛,案前供奉鲜果鲜花,空气里有股浓烈醇厚的檀香味。
僧人的吟唱声肃穆凄冷,瑶英没有抬头多看,走进内殿。
床榻前也围着一层层金纹纱帐,已近迟暮,最后一道余晖从窗口斜斜落进殿中,金砖地上罩下点点光斑,光影潋滟,宝气浮动。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帐后传来:“王庭大臣无礼,让文昭公主受惊了。”
清清冷冷,仿佛不带一丝感情,但听的人却觉得心头震动。
瑶英怔了怔。
昙摩罗伽快不行了,特意请她过来,竟是要对她说这句话。
她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纱帐后,昙摩罗伽低声询问缘觉:“赤玛公主呢?”
缘觉请瑶英回避到一旁,答道:“赤玛公主就快到了。”
话音才落,侧门传来响动,两个面白如雪的婢女簇拥着赤玛公主入殿。
赤玛公主红发褐眼,五官深邃,身姿玲珑,走到纱帐前,目光从瑶英身上一扫而过,先是漫不经心,突然反应过来,冰冷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勃然变色。
瑶英已经听僧人说了昙摩王室惨死在张氏刀下的旧事,不意外于赤玛公主刀子似的眼神,心里疑惑:昙摩罗伽这是想做什么?
赤玛公主比瑶英更加惊愕,怒道:“罗伽,你叫这个汉女来做什么!”
纱帐后传出昙摩罗伽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水,不带一丝波动:“赤玛,薛延那是不是你放进王宫的?”
赤玛公主愣了一会儿,冷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昙摩罗伽没说话。
赤玛公主一把扯下面纱,抬起头,褐色眼眸盈满泪光,神情激愤:“不错,我故意放薛延那进宫,我还让侍女告诉他,汉人公主就住在王宫偏殿。
罗伽,你为什么要保护一个汉女?你忘了昙摩家的仇恨?昙摩家两百多条性命……两百多个活生生的人啊!
那些人是你我的长辈,兄弟,姐妹……是我们的亲人,张家人当着你和我的面,一个接一个杀了他们,我每晚都会梦见那些死去的人,我恨张氏!
恨所有汉人!”
帐前侍立的近卫都低下了头。
殿中鸦雀无声。
“诛杀昙摩家的人是张氏。”
纱帐后,响起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昙摩罗伽淡淡地道,“与文昭公主何干?”
赤玛公主身形僵住。
瑶英眼帘抬起,忍不住看了一眼纱帐。
赤玛公主闭了闭眼睛,脸上似哭似笑。
“罗伽,你是圣人,是佛子,你从小博览经文,慈悲为怀,你斩断了尘缘,虽然是昙摩家的王子,心里却根本没有昙摩王室!
没有我这个姐姐!
你眼里只有至高无上的佛法,只有一个个和你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张氏杀了我们的亲人,你依然善待汉人……众生平等,你把所有人视作你的臣民,那我呢?昙摩家呢?我们算什么?”
她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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