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断了复读的路,而今考研,何尝不是另一种复读?
还记得初试那天,直到走出考场大门,我才松开紧攥的拳头,方觉手心全是汗。
天恰放晴,我却揣着如坠冰窟的心,感受不到丝毫阳光之下的温暖。
我强作镇定,微笑地穿过人群,大踏步往前走。
我知道,摆在我面前的,是七八成的失败可能。
到底还是要那几分自尊,即使初试结束,即使必败无疑,我仍想走完剩下路程,于是就有了不顾家人催促回家的电话,坚持留在江城独居,每日兼职,以图他日研究生学费可自供。
();() 或许,受这江城古韵庇佑,侥幸过了初试也未尝可定
我便是怀着这般忐忑之心在江城隅居下来的。
从中午两点到晚上十一点都在店里,早上八点起来看文学史的专业书,中午随便煮点饭菜吃了又要赶去店里。
工作数日,我一直在为自己低下的效率愁苦不已,笨拙地学着各种活计,常常令我汗颜戚戚。
加之精神恍惚,手脚不灵活,难免受人排挤。
一次进冰库取货,一不小心竟被反锁在里头,在零下几十度的黑暗空间里,冻了六七分钟。
饱受外人冷眼的同时,我开始自我怀疑。
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好,像我这样平凡的人,难道真的要一事无成了吗?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不知过了多久,把手撂在额间,我忽地睁开了双眼。
盯着这片黑暗狭小的空间,寂寥与恐惧,竟瞬间席卷遍身,泪珠也止不住地滑落在枕间。
往昔悲欢,点滴重现,十多年庸碌求学,二十三年人世沉浮,还有那亲朋的生离死别……到底,什么才是永恒?
侧身但见,对面楼层的几束灯光,自窗格里穿透而进,幽幽暗暗。
你说我无病呻吟,倒也在年少尝过不少愁苦滋味;你说我顾影自怜,倒也委实可笑。
我自恃天下最自信也是最自卑之人,我这个失败者,从未真正承认自己失败过。
忽而觉着索然无味了,便起身下床,去盥洗室洗了把脸。
我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头发蓬乱,脸色蜡黄,眼睛浮肿,似怒似哀,再走远些,便只能见个模糊的轮廓了。
这寻常的皮囊外相,确实跟天资平平的我很是般配。
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好在,还有行李箱里一堆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古代文学书籍陪伴。
它们不仅是我考研需攻读的对象,更是我筹备毕业论文的必读书目。
又开始坐在老旧的书桌前发呆,惨淡的橘色灯光打在孤零零的诗集册上——一本古代文学作品选。
我眨罢眼,努力扬了扬嘴角,信手抓过。
一张泛黄的纸片从书页间滑落,静悄悄地躺在地板上,我低头去捡,目光即刻被一行工整的行楷字吸引:
从白骨堆里爬起来慷慨悲歌
盯着这张纸片,发呆良久,我蓦然回神,忽而回忆起两年前的课堂时光——
我的第一位古代文学老师,是名极富个性的女先生。
她年过半百,却风韵犹存,气质如兰,最爱穿一身淡雅的旗袍。
授课时目光炯炯,声音虽柔和纤细,讲到重点时却铿锵有力。
从先秦滥觞讲到魏晋风流,我都能深刻感受到她对古人分明的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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