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董束月静了静,凝视着手中龙弧短刀:“因为陪我一起闲游的那个人,已经忘了我。”
季复生听他言语暧昧低回,心里一咯噔,难不成那个跟他同游又忘了他的竟是自己?想了想又松了口气,虽然自己也失忆了,但千年来一直是个区区鬼卒,怎么想都不可能跟泰山王殿下有一腿,再看虚九鸾等人对自己的态度,别说腿了,腿毛都不可能有半根。
董束月见他低头不语,轻笑道:“好罢,我还是换个模样去。”
携着季复生的手:“你这身衣服沾了血,也换了吧。”
此时人间正值东汉初年,地府虽紧跟天宫端妙逸庄的着装风格,却也海纳百川的吸取人世精华,每逢新鬼大批报道,必有美艳女鬼或英俊男鬼跟巴黎米兰的名模似的,带来一股时尚新风。
董束月所换便是直裾衣,冥蚕丝织就,飘逸若流水,极清浅的天水一碧色,从领口斜至腋下的大开襟风流轻盈,露出些许中衣的釉青,袖宽一尺二寸,半透明的银线绣着盛放的曼陀罗花纹,衣袖舒展开,便是浑然天成的勾魂媚色。
季复生换着衣服,看他一眼,喃喃道:“我要是阎罗天子,先把你这个泰山王送去棒子国当整容的范本。”
董束月听不明白,有些疑惑的表情更加撩人遐思:“什么?”
季复生动作迅速,已是换好一身简单的黑色衣衫,正坐在紫檀桌上,一条长腿搭着另一条,足尖点着地晃荡:“没什么,是夸你呢。”
董束月一听夸字儿,紫眸雾气氤氲的流光溢彩,刨根问底的劲头几乎可以塞到壹周刊当狗仔:“夸我什么?”
季复生无语问苍天,难道地府里的鬼都这么擅于且乐于应对赞美啊,一点都不内敛谦逊!
董束月见他装酷不答,也就哼一声作罢,又取出一条腰带,四寸之宽,带钩是一支精巧镂空的碧玉琵琶,咔的扣在腰间,本来这套直裾广袖翩然,只显气质不显身材,如今腰带这么一束,却是最流畅的美人瓶都比不了的线条,几乎有种一手就能握住的柔美错觉。
季复生一旁见他身姿有如流风回雪,董束月粲然一笑,朱唇半启牙排碎玉,季复生心中一动,有些恍惚,眼前空气如水波皱起,光影浮动,视野渐渐模糊,又陡然开阔,只见海底苍穹,别有青天霄汉,琼玉冰晶漫天纷纷,两条人影广袖白衣御风而行踏月拂花……
静止时,正在滔滔血水三途河的彼岸,白色的引魂花遍野如霜,紫眸清澈的泰山王弯腰摘一朵千瓣翻卷的曼陀罗华,放到漆黑眼睛的少年嘴唇处:“喜欢么?送你一朵天雨曼陀罗华。”
少年的黑眼睛深邃如海,溶进了星子璀璨闪闪烁烁,一手揽过泰山王的腰,不去接那朵莹润洁净的花,却用一个吻温柔的覆上,抽丝剥茧般的细致而有耐心,春雨般绵密,将曼陀罗华在两人唇齿之间亲密揉碎,花的汁液溢满齿颊,芬芳的甜香连灵魂都淹没。
那个黑眸少年……生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眉心的妖印银辉晶皎,清晰如画,而那时泰山王深紫的美眸中没有雾气空濛,却是明亮的粼粼波光。
明明是两情相悦神仙眷侣的美好画面,却笼罩着深重的疼痛绝望,揪着心的透不过气来。
而泰山王置于少年颈后的手指中,更藏着一支黝黑阴暗的炼神刺……
董束月将龙弧短刀系在腰带上,心神默运,面容眸色倏忽已变,回头见季复生眼神发怔,呼吸急促,不禁奇怪,上前轻轻推了一把:“怎么了?”
季复生霍然惊醒,定睛一瞧,方知自己仍在寝宫之中,一时道:“没什么。”
避开董束月的手指,跳下桌来:“走吧。”
董束月见他对自己冷淡,心中不悦,伸臂拦住问道:“你瞧我模样变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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