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衔恩找来的时候,袁香儿没有把他认出来。
上一次见面,这位娄太夫人的长子还是一位正当壮年的大掌柜,如今却早已两鬓如霜,年华老去。
他的身上戴着孝,将一封手信恭恭敬敬递给袁香儿。
袁香儿站起身,勉强伸手拿住了那封信,半晌无言。
“这么多年过去了,先生还和当年一般无二。”
娄衔恩神色平和,带着点意人所特有的富态,向后挥了挥手,一群的仆人鱼贯而入,抬进来大箱小箱的礼物。
“这些年,母亲多得先生关照。
知道先生也不缺这些,但我等凡人,也只有这些能够聊表心意。”
他整了整衣冠,匍匐于地,给袁香儿行了一个隆重的大礼。
“你这是干什么?”
袁香儿伸手扶他。
娄衔恩不肯起来,结结实实给袁香儿磕了头,
“这是我作为儿子,替母亲行的礼。”
他指了指袁香儿手中那封母亲的手书,“母亲她都得十分安详,唯有此事不能放心,还请先生帮忙。”
正值冬季,天狼山上下着大雪
如今的住所离这里有些遥远,袁香儿也有许久不曾来到天狼山。
山中无岁月,那溪流峡谷,白雪皑皑,都仿佛还和袁香儿幼年时期一样。
袁香儿来到了第一次见到厌女的那棵黑色老槐树前。
乌黑的树干下,有一块光洁的小小石碑,碑上无字,仅仅刻着两个正欢乐地踢着玲珑金球的少女。
厌女扶着树干低头愣愣地看着那块石碑。
“阿椿说,她不要埋在这里,好让我尽快忘了她。”
察觉到了袁香儿的到来,女孩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自言自语,“所以我把她送回,只在这里留下一块石碑。”
她转过头来,瓷白的小脸,乌黑的半长发,赤着的双脚站在冰雪中,
“阿香,这一次我不论等得再久,她都不会再回来了吗?”
这里的温度太低了,口中呼出的气都化为一团白雾。
袁香儿将自己的帽子脱下来,戴着厌女的头上,在厌女的面前蹲下身,
“阿椿她希望的是,因为她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使你变得更喜欢这个世界,也更被这个世界所珍惜。
而绝不希望你因她而永远消沉,因她而郁郁寡欢。”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晃过的是娄太夫人留给她的那一页手书,
偷得十年阳寿,此生了无遗憾,唯愿阿厌平安喜乐,不复孤寂。
望君相助,叩首顿拜。
“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好不好?那里很热闹,有很多朋友。
这样阿椿想必也能放心一些。”
袁香儿向着孤身独立的小女孩伸出了手。
过了许久,那白生生的小手终于伸了出来,搭上了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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