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点火到上桌,不过半柱香的工夫,薛灿面上没有起伏,心里也是有些赞叹,绷了一路的戒备在扑鼻的香气里骤然松懈下来,连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些。
热气朦胧,薛灿现在的样子,栎容还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才见到过,这会子突然又看见,栎容有些发臊,这张少有表情的冰块脸,温下的时候…竟也是挺好看的。
薛灿执起筷子扒拉了几下,故意皱起眉,“能吃么?”
栎容早憋了一肚子火,听薛灿挖苦,噌的抢过盆,拣起最上面的烩馍,顾不得烫塞进嘴里,哈着冷气囫囵下肚,把烫红的指尖塞进口中吮吸着。
薛灿又挪回自己手边,夹起筷子大口吃下,也许真是饿了,也许是…栎容的手艺确实了得,薛灿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吃到如此得心意的东西。
栎容半伸着发红的手指,哼了声不痛快的垂下。
薛灿富贵出身,吃起东西来倒也直白,和那杨牧有的一拼,杨牧说,薛灿待他最好,天下吃货是一家,薛灿,是和杨牧吃得到一块儿去吧。
栎容才眨了几下眼,薛灿已经把一盆鹿肉烩馍吃了个精光,又咕噜灌下半壶凉茶,注视着栎容有些惊讶的眼睛,哑声道:“要是有口热汤,就更好了。”
栎容发怔,“还要…去忙…哪有…工夫…下回…”
薛灿理了理锦衣,抬头又变作不拘言笑的紫金府小侯爷,“我娘的事,还要麻烦你。
今夜你是歇不得了,跟我走吧。”
栎容恼他无礼,却又有股抗拒不了的力量引着她跟上薛灿,他黑色的锦衣渗出神秘叵测的诡异气息,他清冷的背影,是对天下万物的深深戒备。
但栎容知道,这绝不是他原来的样子。
第15章探水深
他黑色的锦衣渗出神秘叵测的诡异气息,他清冷的背影,是对天下万物的深深戒备。
但栎容知道,这绝不是他原来的样子。
雍苑
栎容走进雍苑时,不相干的奴婢下人已经被颜嬷支开,雍苑本就是紫金府里最大最华丽的地方,人一下子不见,就更显得宏大冷清,暗色的乌金器皿在深夜里蕴着有些骇人的光泽,就像薛灿的脸一样阴郁未知。
颜嬷看清薛灿带来的人,她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脏又急促的跳起。
颜嬷知道,做白事的人不是貌丑,就是残疾,因为死人煞气太重,寻常人做着行当,压不住煞气是会遭厄运的。
颜嬷也没想过鬼手女会是个端正女子,但她也没有料到,栎姑娘会有这样一张脸。
——“来了。”
颜嬷老练,略微惊了下就恢复了自若,引着路道,“这边。”
一踏进雍苑,栎容就嗅到了死人发臭的气味。
照理不该呐,刚咽气的尸首,三个时辰才会慢慢僵硬,这会子是入殓的最佳时机,也不会生出难闻的尸臭。
所谓生出尸臭,要不就是天热迟迟没有入殓下葬所致,要不…
栎容暗想,却没有开口问薛灿——要不,就是那人根本就是死于非命,见了血。
安置着病妇的寝屋前,放置着一张六扇雕孔雀屏风,屏风由金丝木做成,木头的纹理也闪着和薛家乌金相称的色泽。
栎容听芳婆说起过,周国贵族富户,讲究地位排场,譬如闺房屏风,寻常富户用两扇,官家可用三扇,三品大员家中的贵妇可用四扇…雍苑主人居然用到了六扇屏…
栎容默默又数了遍——真是六扇,一个不少。
看来,雍苑的主人,一定就是紫金府的主事当家人,薛莹的母亲——侯夫人辛婉。
薛灿和薛莹不是一母所生,那死去的女子,应该是和辛夫人争宠生下薛灿的狐媚子…又怎么会有资格躺在雍苑的寝屋里…
栎容好奇,但始终没有问一句。
江湖规矩——殓师不问死因缘由,不多话,不多看,这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保护。
屏风外,带路的颜嬷忽然顿住脚步,她回头看向栎容,面露难色,迟疑着道:“奴婢听说,栎姑娘是最好的殓师,年纪轻轻已经名震周国。
不知道…栎姑娘对尸身,见过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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